第2章 京市深秋的三点一线
李屹洲背着半旧的黑色双肩包,慢悠悠地从宿舍往教学楼走,书包侧袋里装着昨晚没吃完的面包,这是他今天的早餐。
他走得不快,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眼神扫过路边公告栏上贴着的考研辅导班海报——红色的“冲刺上岸”字样格外扎眼,可他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脚步没丝毫停顿。
教学楼门口,几个同学抱着厚厚的专业书小跑而过,嘴里还在念叨着专业课重点,李屹洲跟他们擦肩而过,闻着他们身上淡淡的咖啡味,心里没什么波澜。
到了教室,他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和手机。
上课铃响后,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智能系统开发与应用”,李屹洲听得还算认真,偶尔在课本上划几笔重点——他脑子不笨,高中时是班里的中游偏上,高考发挥稳定考进了这所一本院校,专业课只要稍微听听课,期末就能轻松及格。
可也仅限于此,他从没想过要考高分拿奖学金,更没琢磨过要在专业领域深钻。
“下课后去食堂吃还是点外卖?”
旁边的室友张昊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问。
“食堂吧,昨天外卖油太大了。”
李屹洲头也没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刷着校园论坛,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是吐槽食堂饭菜、求购二手书、组队打游戏的帖子。
下课铃一响,他跟着人流往食堂走。
食堂里人不少,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队。
李屹洲选了常去的“家常小炒”窗口,点了一份番茄炒蛋和一碗米饭,找了个空桌坐下。
刚吃了两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声。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潮牌卫衣、头发染成浅棕色的男生,正把餐盘往旁边的餐桌上一摔,汤汁溅到了旁边收拾餐桌的保洁阿姨身上。
“你眼瞎啊?
没看见我过来了?”
男生双手插兜,下巴抬得老高,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保洁阿姨连忙道歉,手里的抹布擦了擦身上的油渍,又想去收拾地上的餐盘。
可男生还不依不饶,伸脚踢了一下地上的餐盘,不锈钢餐盘在地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道歉就完了?
我这卫衣两千多,你赔得起吗?”
周围的学生都停下了筷子,有人拿出手机偷偷录像,有人小声议论,可没人敢上前制止。
李屹洲攥紧了手里的筷子,指节微微发白——他认得那个男生,是隔壁商学院的,听说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平时在学校里就挺张扬,经常开着跑车来上课。
“不就是件衣服吗?
至于这么欺负人?”
李屹洲在心里嘀咕,胸口有点发闷。
他想站起来说句公道话,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麻烦,也怕对方人多势众,更怕真闹起来,最后给自己惹一身破事。
他看着男生骂骂咧咧地走了,保洁阿姨蹲在地上,一边收拾餐盘一边抹眼泪,心里又气又无力。
张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瞅了,这种富二代咱们惹不起,赶紧吃饭吧。”
李屹洲点点头,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可嘴里的番茄炒蛋突然没了味道。
晚上回宿舍,李屹洲躺在床上刷手机,刷到一条“老人被外卖员撞倒,外卖员逃逸”的新闻,下面的评论里有人骂外卖员没良心,有人说老人不该横穿马路。
他越看越气,忍不住在评论区敲下“不管怎样,撞了人就跑就是不对,有错就要认!”
,敲完又觉得不解气,对着手机屏幕狠狠拍了一下,吓得旁边的张昊以为他手机坏了。
“你这又是咋了?”
张昊探过头来。
“没咋,看新闻气的。”
李屹洲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想起高中时,班里有个同学被校外的小混混欺负,他当时也是躲在人群后面,看着同学被推搡,却没敢站出来。
那之后,他就总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心里有股子正义感,可到了该出头的时候,却总是缩在后面。
周五下午没课,李屹洲提前收拾好东西,坐地铁回家。
他家住在京市海淀区一个中档小区,小区环境不错,绿化做得很好,邻里关系也和睦。
出了地铁站,他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走,路过小区门口的水果店时,特意进去挑了一串饱满的玫瑰香葡萄——妈妈最爱吃这个品种。
推开家门,一股淡淡的花香和饭菜香扑面而来。
玄关处整齐地摆放着家人的拖鞋,墙上挂着他们全家去年在海边度假的照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妈妈周慧从厨房探出头来,系着印有小雏菊图案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回来啦?
饭马上就好,你爸今天特意早回来,在书房处理点工作。”
李屹洲把葡萄放在客厅茶几上,注意到上面摆着几束新鲜的玫瑰和百合,都是妈妈从花店带回来的样品。
他走进书房,看见爸爸李建国正对着电脑屏幕认真地看着什么,眉头微皱,一副专注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李建国抬起头,眼角立刻浮现出笑纹:“回来了?
这周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上课吃饭睡觉,老样子。”
李屹洲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爸,您最近腰还疼吗?
记得按时贴膏药。”
“知道知道,你妈天天盯着呢。”
李建国笑着转了转椅子,“上周那个安防项目的方案客户很满意,下周就要开始实施了。
等你毕业来公司,正好可以跟着这个项目学习。”
李屹洲点点头:“我会认真学的。”
他从未想过要去大公司拼杀——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更珍惜家庭的温暖。
他见过表哥在互联网公司996,每天加班到深夜,头发大把地掉,最后还因项目失利被辞退;也见过同学到处应聘,面试十几家公司却屡屡碰壁。
相比之下,爸爸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氛围温馨,业务稳定,还能陪伴家人,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行,你有这个心就好。”
李建国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活力十足的喊声:“我回来啦!
饿死了!”
弟弟李屹阳挎着篮球进了门,满头大汗,运动服上还沾着些许草屑。
他看到李屹洲,眼睛一亮:“哥!
你回来了!
太好了,周末有人陪我打游戏了!”
李屹阳今年读高二,个子己经比李屹洲还高一点,皮肤因经常户外运动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
他从小就崇拜军人,卧室墙上贴满了各类军事海报,书架上是各种军事题材的书籍和模型,最大的梦想就是高中毕业后报考军校。
“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周慧端着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弟弟这学期进步可大了,上周月考进了班级前十,老师还特地打电话表扬他呢。”
“那是!
我可是要考军校的人,文化课不过关怎么行!”
李屹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凑到李屹洲身边压低声音,“哥,下周我们学校有军训动员大会,请了退伍军人来演讲,你说我要不要准备个本子要个签名?”
李屹洲看着弟弟发亮的眼睛,心里既骄傲又有些羡慕。
他曾也有过许多梦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热情渐渐被平淡的生活所取代。
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守护好眼前的这份幸福安稳。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
周慧不停地给两个儿子夹菜,询问他们最近的生活情况;李建国则偶尔插话,分享一些工作上的趣事。
餐桌上摆着李屹洲最爱吃的红烧茄子和李屹阳喜欢的可乐鸡翅,简单的家常菜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吃完饭,李屹阳果然拉着李屹洲打游戏。
两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游戏手柄,屏幕上是激烈的赛车比赛。
“哥,你行不行啊?
又被我超了!”
李屹阳笑得开心,手指在手柄上灵活地操作着。
“别得意,刚才是我让你。”
李屹洲嘴上不服输,眼里却带着笑意。
周慧坐在旁边看电视,时不时看他们一眼,嘴角始终挂着微笑;李建国则在书房整理文件,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客厅里的灯光柔和温暖,电视里的对话声、兄弟俩的嬉闹声、厨房里洗碗的流水声,交织成一曲温馨的家庭交响乐。
睡前,周慧敲开了李屹洲的房门,端来一杯热牛奶。
“天冷了,睡前喝杯牛奶暖和暖和。”
她坐在床边,温柔地摸了摸李屹洲的头发,“在学校别总吃外卖,不健康。
钱不够了就跟妈妈说,别委屈自己。”
“知道了妈,我有钱。”
李屹洲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从喉咙一首暖到心里。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操心,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就行。”
周慧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离开,细心地帮他把窗帘拉好。
李屹洲躺在床上,手里握着空杯子,看着天花板上柔和的光影。
他想起妈妈围裙上的面粉渍,爸爸眼角的皱纹,弟弟充满朝气的眼睛,还有晚上一家人吃饭时的欢声笑语——这份安稳、这份幸福,是他最珍视的宝藏。
他不渴望冒险,不追求轰轰烈烈,只愿能守护好眼前这份平淡而真实的温暖。
周一中午,李屹洲和张昊又去了食堂。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上次那个染着浅棕色头发的富二代王少宇,正带着两个男生,围着一个打饭的女生。
女生手里的餐盘歪了,饭菜洒了一地,眼圈红红的,像是快哭了。
“不就是让你帮我买瓶水吗?
你拽什么拽?”
王少宇双手插兜,一脸不屑,“知道我是谁吗?
我爸是王大发,跟校长都认识,信不信我让你毕不了业?”
女生咬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饭菜。
周围的学生还是跟上次一样,围在旁边看,有人录像,有人议论,就是没人上前。
李屹洲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上次欺负保洁阿姨,这次又欺负女生,真以为家里有钱就了不起了?
他攥紧了拳头,脚步往前迈了一步,想上前制止。
可张昊一把拉住了他:“别去,你忘了上次了?
这种人咱们惹不起,万一他报复你怎么办?”
李屹洲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王少宇嚣张的样子,看着女生委屈的眼神,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又闷又疼。
他想起高中时被欺负的同学,想起新闻里那些被欺负却不敢反抗的人,也想起自己——每次都只能在心里生气,每次都不敢站出来。
“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吗?”
李屹洲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怒。
“有钱就是有底气啊,你没听说吗?
上次他把教学楼的消防栓弄坏了,学校也没怎么样,就让他赔了点钱。”
张昊叹了口气,“这种人,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李屹洲没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少宇。
只见对方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才带着两个男生扬长而去,走的时候还故意踢了一下女生掉在地上的饭卡。
女生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更厉害了。
李屹洲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女生:“别难过了,收拾一下吧,我帮你再打一份饭。”
女生抬起头,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声音还有点哽咽。
帮女生打好饭,李屹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没什么胃口。
张昊看着他阴沉的脸,没敢多说话。
李屹洲拿起手机,在校园论坛上搜王少宇的名字。
果然,论坛上有不少关于他的帖子,有人说他在酒吧打架,有人说他欺负同学,还有人说他考试作弊,可每次都不了了之。
下面的评论里,有人骂他没家教,有人说他仗势欺人,可也没人敢真的跟他对着干。
“真是有恃无恐。”
李屹洲关掉手机,心里的火气还没消。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妈妈教他要尊重别人,爸爸教他要讲道理,可王少宇呢?
家里有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就可以无视规则,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下午没课,李屹洲回了宿舍。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食堂里的画面。
他打开电脑,搜了搜王少宇爸爸的公司——一家房地产公司,确实挺有名的。
他又搜了搜“富二代欺负人”的新闻,出来一大堆结果:有富二代开车撞人逃逸的,有富二代辱骂服务员的,有富二代校园霸凌的……每一条都让他气得牙痒痒。
“凭什么他们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屹洲对着电脑屏幕低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甘和愤怒。
他不是嫉妒富二代有钱,他是气他们仗着有钱,无视别人的尊严,践踏社会的规则;气自己明明看不惯,却只能在心里生气,连站出来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起妈妈开的花艺店,每次有顾客来,妈妈都会热情地招待,哪怕对方不买花,也会笑着跟对方聊天;想起爸爸的公司,每次做项目,爸爸都会亲自去现场考察,生怕出一点差错,对员工也特别好,逢年过节都会发福利。
同样是做生意,为什么王少宇的爸爸就教不出一个有家教的儿子?
晚上,李屹洲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你今天店里忙吗?”
“还行,下午来了个老顾客,订了一束结婚用的手捧花。”
周慧的声音很温柔,“怎么了?
听你声音有点不对。”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李屹洲不想让妈妈担心,没说食堂里的事,“妈,你平时在店里,有没有遇到过不讲理的顾客?”
“偶尔有吧,比如有的顾客觉得花贵了,会说几句难听的,不过也没什么,做生意嘛,难免会遇到。”
周慧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李屹洲顿了顿,又说,“妈,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傻孩子,妈这么大个人了,不用你保护。”
周慧的声音里满是欣慰,“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挂了电话,李屹洲躺在床上,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能力保护别人,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反抗不公,但他心里的那股子正义感还在。
他想着,等毕业去了爸爸的公司,好好学本事,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只能在心里生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道淡淡的光。
李屹洲看着那道光,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变得更勇敢,更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守护好现在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