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意识像是从深海中艰难地浮上水面，带着浓重的滞涩感和混沌。
眼皮沉重得如同粘在了一起，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而是一片刺眼的、毫无生气的纯白。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视线逐渐聚焦，他看清了头顶悬挂的输液瓶，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细管，一滴滴，不紧不慢地滴落，在寂静中仿佛能听到那微弱的“嘀嗒”声，敲击着他混沌的神经。
消毒水的气味！
那股冰冷、尖锐，带着一丝微甜，却又无比刺鼻的气味，蛮横地钻入他的鼻腔，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让他一个激灵。
这里是……医院？
林默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因为在学校被雷劈中晕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束缚感——那里扎着针头，连接着输液管。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光线昏暗，只有床头柜上一盏小小的夜灯亮着，散发着微弱的暖黄色光芒，勉强勾勒出房间内的轮廓。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褥，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而冰冷。
林默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身，扶着床边的栏杆勉强站起。
他有些口渴，拿起病床边的纸杯打算去病床前的饮水机里接点水。
“哗－－”窗户被风吹开，月光伴着徐徐的微风洒到了他的病床上，林默正要弯腰接水，眼角余光却瞥见窗帘后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猛地首起身，心脏漏跳了一拍。
“谁？”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在寂静的单人病房中回荡。
阴影中的人动了。
那是一个极其缓慢的动作，仿佛沉睡了千年才刚刚苏醒。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月光恰好从窗外斜射进来，照亮了他的脸。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张脸！
那张脸和他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同样的眉眼，同样的鼻梁，同样的唇线……甚至连左眉梢那颗不太明显的小痣都分毫不差。
但是，又有哪里不一样。
眼前的“自己”，穿着一身林默从未见过的、样式古朴的白色长袍，料子非丝非麻，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一种奇异的哑光。
他的头发很长，随意地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几缕青丝垂落在脸颊旁。
最让林默感到心悸的，是对方的眼神。
那眼神深邃、沉静，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又带着一丝久历沧桑的淡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那绝不是他自己那双被作业磨得有些疲惫无神的眼睛。
那是一种洞悉世事、超脱凡俗的目光，此刻却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困惑，打量着周围苍白的墙壁、滴滴作响的仪器，以及……林默。
“你是……” 对方先开口了，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古代的雅言，吐字清晰，却又让林默觉得有些陌生。
他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
林默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平行世界？
另一个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对方身上的古装，再看看自己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几乎要眩晕。
“我是林默。”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林默……” 古装“林默”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中的迷茫更甚，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骨节分明，却似乎带着薄茧的手指，又看了看西周，“此地……是何处？
灵气……如此稀薄，甚至……污浊不堪。”
灵气？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林默。
修仙小说里的词汇？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全身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遗忘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眼前的“自己”身上。
月光下，两个林默静静对峙。
一个是现代都市里的普通学生，一个是身着古装、眼神出尘，疑似来自修仙世界的“仙人”。
他们拥有同样的面容，却仿佛来自两个永远不会相交的时空，此刻却诡异地在医院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冰冷角落里，相遇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手边的纸杯溢出的水打湿了林默的裤脚，提醒着林默这不是梦。
另一个林默，或者说，那个来自修仙世界的“自己”，眉头微蹙，似乎在感应着什么，最终，他的目光再次锁定林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我……为何如此相似？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却又如此……孱弱。”
孱弱？
林默苦笑了一下。
在一个可能是剑仙、修士的“自己”面前，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就是孱弱吗？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他是谁？
从哪里来？
怎么来的？
还是先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真的会飞？
修仙的自己，在医院的夜晚……相遇了。
这个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此刻正无比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
林默感到一阵荒谬，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