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魂魄被困在了献祭我的狗皇帝身上。他亲手将我推入冰冷的河心，
只为求一枚续命玉佩，去救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姜若雪。他日日在我灵前演深情，
转头却对姜若雪许诺后位。他抚着我的牌位，眼底却没有半分情意，“扶月，朕知你懂事，
若雪体弱，这后位……”可他不知道，我这渡厄命，渡的是旁人的厄，也是自己的厄。
我是他国运的秤砣，我沉了，大萧的江山也就该倒了。献祭于河神，我成了神使，
他的一切气运，都成了我的祭品。他的白月光暴毙那日，他才发现，河神赠他的玉佩上，
是我留下的字。“夫君，好戏，才刚刚开始。”1大祭司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宜献祭，
宜求生。被献祭的是我，俞扶月。求生的是皇帝的白月光，姜若雪。我穿着大红的祭祀喜服，
站在冰冷的祭台上。河风吹得我脸生疼。台下，萧珩一身龙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长得是真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可惜，是个睁眼瞎。他身旁，
站着裹着厚厚狐裘的姜若雪。她咳了两声，眼圈就红了，楚楚可怜地望着我。那眼神，
三分愧疚，七分得意。我懒得看她。我只看着萧珩。我问他：“萧珩，你答应我的事，
还作数吗？”我爹，俞家满门，因我获罪，如今还在天牢里。他答应我，
只要我肯替姜若雪去死，他就放了我家人。萧珩点了下头，声音跟这河风一样冷。
“君无戏言。”我笑了。行，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大祭司开始念又长又臭的祝祷词。
周围的百姓跪了一地，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救世主。我觉得好笑。我救的，
从来不是这个要我死的天下。我只是在救我的家人。时辰到了。两个健壮的嬷嬷上前，
要绑住我的手脚。我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走。”我一步一步，走向祭台边缘。
河水湍急，黑得像一张巨口，等着吞噬我。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萧珩。他眼神闪躲了一下，
没有看我。我懂了。他不是冷漠，他是心虚。也好。我纵身一跃。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
刺骨的寒意侵入四肢百骸。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好像听见岸上传来一声惊呼。不是萧珩，
也不是姜若雪。是国师谢知安。他一向温润如玉，此刻声音却嘶哑得厉害。“扶月！”可惜，
我听不清了。再睁眼时，我飘在半空中。底下，萧珩正抱着我的“尸体”，双眼通红，
状若疯癫。“扶月！扶月！你醒醒！”姜若雪在他身边梨花带雨地哭着。“陛下，
节哀……都怪我，若不是我身子不争气，俞姐姐她也不会……”我飘到萧珩面前，
想给他一巴掌。演，真会演。我的手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脸。哦，忘了，我现在是鬼了。不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魂魄是透明的，可我身上，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线的另一头，
连着萧珩。他走到哪，我就被拖到哪。我愣住了。这算什么？死了都得跟他绑定？
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2接下来的三天，我被迫观赏了一场帝王级别的深情大戏。
萧珩下令，以皇后之礼厚葬我。他亲自为我守灵，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
眼睛熬得通红，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真是情深义重，悲痛欲绝。
朝臣们都感动坏了，纷纷上奏劝他保重龙体。姜若雪更是天天来，端着参汤，柔声劝慰。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您要为了大萧的江山，为了我……保重自己啊。”萧珩一把推开她。
“滚！若不是你，扶月怎么会死！”姜若雪的脸瞬间白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
“陛下……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萧珩看着她，
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冷漠覆盖。“若求不来续命玉佩，你也不用活了。
”他甩下这句话，就进了我的灵堂。我飘在他身后，看得一清二楚。他对着我的牌位，
坐了很久。手指一遍一遍摩挲着上面“爱妻俞扶月”几个字。眼里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如果不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里想的是“玉佩怎么还不来”，我差点就信了。呵，男人。
到了第四天，河神终于有了动静。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皇宫的祭天台上。光芒散去，
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萧珩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抓住玉佩。“来了！来了！
若雪有救了！”他拿着玉佩，冲出灵堂，直奔姜若雪的寝宫。我被那根无形的线拖着，
也跟了过去。姜若雪的病更重了。小脸蜡黄，嘴唇干裂，躺在床上有气出没气进。
太医们跪了一地，束手无策。萧珩冲进去，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他把玉佩戴在姜若雪脖子上。“若雪，别怕，朕拿到玉佩了，你会好起来的。
”姜若雪虚弱地睁开眼，摸着玉佩，笑了。“陛下……我就知道，你心里最在乎的，还是我。
”萧珩握住她的手，点头。“是，朕心里只有你一个。”我飘在房梁上，
冷眼看着这对狗男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哦，鬼没有胃。那没事了。玉佩戴上后，
姜若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稳了。萧珩大喜过望。“太好了！若雪，
你感觉怎么样？”姜若雪坐起身，靠在他怀里。“好多了，陛下，我觉得身上好暖和。
”她说着，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比之前还厉害。咳着咳着，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溅了萧珩一身。萧珩僵住了。姜若雪也呆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玉佩。那玉佩，
原本通体碧绿，现在却像是被墨染了一样，黑得发亮。一股不祥的气息，从玉佩上散发出来。
姜若雪的身体开始抽搐，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萧珩。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萧珩吓坏了。“若雪！若雪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可是，来不及了。姜若雪的身体，
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失去水分，紧紧贴在骨头上。一头青丝，
瞬间变得雪白。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睛还大睁着。死不瞑目。萧珩彻底傻了。我也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续命玉佩呢？怎么变成催命符了？3姜若雪的暴毙，在皇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萧珩封锁了消息，把所有知情的宫人都处理了。他把自己关在姜若雪的寝宫里，谁也不见。
我被那根线拴着，只能陪他一起。他坐在床边，看着姜若雪的干尸，一看就是一天。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我飘在一旁，心里有点复杂。说实话，
姜若雪死了，我挺开心的。但看萧珩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不是爱姜若雪爱到可以牺牲一切吗？怎么姜若雪死了，他除了震惊和恐惧，
好像……没有多少悲伤？我开始仔细观察他。他看着姜若雪的尸体，眼神里是茫然，是困惑，
是无法接受。他一遍一遍地拿起那枚变黑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大祭司明明说，渡厄命格之人献祭，
河神必会赐下续命至宝……”“为什么……为什么会害了若雪……”我听着他的话，
心里咯噔一下。渡厄命格。他说的是我。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命格特殊。能替人承受灾祸。
小时候，我弟弟生了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娘抱着我哭了一夜。第二天，我大病一场，
差点死了。但我弟弟，却奇迹般地好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的。
原来，萧珩娶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为了让我，替姜若雪去死。我真是个天大的傻子。
还以为他对我多少有点情意。原来全是算计。我气得魂魄都在发抖。我冲到他面前，
想掐死他。可我的手，还是穿过了他的身体。这种无力感，快把我逼疯了。
萧珩完全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他还在那纠结他的玉佩。他把玉佩凑到眼前，仔細地看。忽然，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他颤抖着手，用指腹擦去玉佩上的黑色痕迹。
玉佩的背面，渐渐显露出几个极小的字。是用血写成的。字迹娟秀，是我写的。
写的是：吾夫安康。这四个字，是我被推下祭台前，用指尖血，偷偷刻上去的。那时候，
我还傻傻地以为，他对我好歹夫妻一场。我死了，他应该会难过吧。留句话，
算是最后的念想。现在看来，真是讽刺。萧珩看着这四个字，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把玉佩扔了出去。“不……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
撞倒了身后的椅子。“是你……是你对不对！俞扶月！”他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吼。
“是你搞的鬼！你没死！你变成了厉鬼来报复我了！”我飘在空中，看着他发疯。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终于不瞎了。可惜，晚了。我确实没死透。但我不是厉鬼。
我是……神使。在我沉入河底，意识消散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我，
我是百年难遇的渡厄命格，是河神最喜欢的祭品。他收了我的命，就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我那时候，只有一个愿望。我要俞家，平安无事。那个声音答应了。然后，他告诉我，
作为交换，我将成为他的神使，替他掌管这一方水域的因果气运。而献祭我的人，萧珩，
他的国运，他的龙气，都将与我相连。我活，大萧兴。我死，大萧亡。他献祭了我，
就等于献祭了他自己的江山。至于那枚玉佩。根本不是什么续命玉佩。
那是“厄运转移”的法器。我替姜若雪承受了“病厄”。那玉佩，
就把我命格里自带的“死厄”，转移给了她。所以，她死了。死得透透的。
萧珩还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我变成了鬼，回来寻仇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寝宫。“来人！
传国师！快传国师谢知安！”4谢知安来得很快。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仙风道骨。看到寝宫里的一片狼藉和床上的干尸，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早就料到了。萧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国师！你快看看！有鬼！有鬼啊！”谢知安拨开他的手，语气平淡。“陛下，
世上并无鬼神。”“有！就是俞扶月！她回来报仇了！”萧珩指着地上那枚黑色的玉佩。
“你看！这是她留下的血书！她要害死我！她先害死了若雪，下一个就是我！”谢知安弯腰，
捡起玉佩。他看着上面的“吾夫安康”，眼神闪了闪。然后，他看向萧珩。那眼神，
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陛下，你错了。”“她不是要害你。”“她是在救你。”萧珩愣住了。
“救我？你什么意思？”谢知安把玉佩递到他面前。“这玉佩，吸走的是俞娘娘的生机，
转移的是姜姑娘的死气。”“河神要的祭品是俞娘娘，你却想用它来救姜姑娘，
这是逆天而行。”“姜姑娘暴毙，是为‘果’。而你献祭俞娘娘，是为‘因’。”“这玉佩，
如今沾染了俞娘娘的血，又吸收了姜姑娘的死厄，已经成了一件至阴至邪的凶物。
”“它会缠上你，吸干你的龙气，直到你死为止。”萧珩听得脸都白了。“那……那怎么办？
国师，你一定要救救朕！”谢知安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俞娘娘临死前，
血书‘吾夫安康’，这说明她对你，尚有夫妻情分。”“她这一缕善念，是救你唯一的希望。
”“陛下，从今日起，你必须日日为她诵经祈福，行善积德，或许能化解此劫。
”萧珩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大道至简。”谢知安说完，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萧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了又变。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了。毕竟，谢知安是国师，
精通玄学，从没出过错。而且，除了这个办法，他也想不到别的了。从那天起，
萧珩真的开始为我“祈福”了。他下令，在宫中为我建了一座“思月楼”。
楼里供奉着我的牌位，和我生前所有的画像、遗物。他每天都去思月楼，亲自上香，
诵读经文。他还下令大赦天下，开仓放粮，为我积攒“功德”。他做这一切的时候，
表情都特别虔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幡然悔悟，浪子回头了。但我飘在他身边，
看得清清楚楚。他每次诵经，都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
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闯进来。他根本不是在忏悔。他是在害怕。他在怕我这个“厉鬼”。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恶心。不过，我也没闲着。我开始研究我这个“神使”的新能力。
我发现，我不仅能影响萧珩的气运，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感知。比如，
在他诵经的时候，我能让他闻到河水的腥气。在他吃饭的时候，我能让他尝到满嘴的泥沙。
在他睡觉的时候，我能让他梦到自己沉入冰冷的河底。一开始，只是些小打小小闹。
萧珩被折磨得够呛，但还能忍。他以为，这是我在“考验”他。只要他够“虔诚”，
我就会放过他。于是，他表现得更卖力了。甚至下令，追封我为“昭德贤后”，
还把我爹从天牢里放了出来，官复原职。我爹出狱那天，萧珩亲自去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拉着我爹的手，痛哭流涕。“岳父大人，是朕对不起扶月，是朕的错！”我爹老泪纵横，
跪下谢恩。一出君臣相得、翁婿情深的感人戏码。我飘在天上，差点笑出声。萧珩啊萧珩，
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了吗？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游戏，才刚刚开始。
5萧珩的“好运”，没持续几天。边疆传来急报，北狄部落突然集结大军，攻破了雁门关。
守将战死，边关三城失守，百姓死伤无数。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这是大萧开国以来，
从未有过的惨败。萧珩在朝堂上，当场就喷了一口血。不是气的，是吓的。他知道，
这是我的“报复”又来了。他把自己关在思月楼，对着我的牌位，跪了一天一夜。
嘴里念念有词，全是求我原谅的话。“扶月，朕知道错了，你放过朕吧……”“朕答应你，
只要你肯息怒，朕什么都愿意做……”我飘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放过你？
那些被屠戮的边关百姓，谁来放过他们？他们的死，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自私和愚蠢。
我没有心软。我加大了力度。京城开始流传一首歌谣。“帝王无道献贤妻，河神震怒降天灾。
”“江山飘摇龙气散，白骨遍野无人埋。”歌谣传得有鼻子有眼，说得就是萧珩献祭我，
触怒神明的事。百姓们本就对献祭活人一事心存不满，如今边关大败，
更是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萧珩头上。民怨沸腾。萧珩派禁卫军去抓人，却越抓越多，
根本禁不住。他急得焦头烂额。就在这时，又一件大事发生了。南方三州，
爆发了百年不遇的洪灾。大水淹没了农田和村庄，无数人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天灾人祸，
接踵而至。大萧的国运，就像一个漏了底的筛子，怎么都堵不住。萧珩终于撑不住了。
他病倒了。躺在龙床上，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太医们战战兢兢，开了无数方子，
都不见效。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吸走了精气。我知道，是那枚玉佩。
谢知安说得没错，那玩意儿沾了我的血，又吸了姜若雪的死厄，已经成了凶物。
它在吸食萧珩的龙气。龙气，就是一个帝王的根本。龙气没了，命也就没了。
萧珩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扶月……扶月……”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飘在他床边，
静静地看着他。他终于，尝到了什么叫报应。这天晚上，谢知安又来了。他屏退了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