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人是个攻略者。这话是她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半开玩笑说的。
那时候我还是个蜷缩在乡野破屋里的穷秀才，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唯一的念想就是考科举，出人头地。而柳青，穿着一身漂亮衣裙，眉眼如画。
站在我那破屋门口，说要跟我过日子，帮我实现抱负。我那时候觉得她疯了，
肯定是哪家的小姐一时兴起玩腻了，想找个新鲜。可她没走，真的留下来了。
1.她变卖了身上的首饰，给我凑了盘缠和笔墨钱。我熬夜苦读，她就守在旁边，
给我缝补衣裳。邻里嘲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就站出来，伶牙俐齿地怼回去。护着我，
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她懂的东西很多，不仅会写诗作画，还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甚至连经商筹钱都有法子。我乡试落榜那次，心灰意冷，把自己关在屋里喝闷酒。
是她踹开门，把酒瓶摔在地上，红着眼骂我：“历尘缘，这点挫折就打垮你了？
你忘了你说过要让我过上好日子，要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闭嘴吗？”她骂醒了我，
然后拿着自己仅剩的一支金钗，去镇上换了钱。又托人找了关系，让我去县里的学馆当先生，
一边教书一边备考。那几年，她跟着我吃了无数苦。可她从没抱怨过一句，每次看着我，
眼里都闪着光。好像笃定我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后来我终于考上了科举，从秀才到举人，
再到进士及第，一步步走进了京城。殿试那天，我得了皇上赏识，被封为翰林院编修。
虽然官职不高，却也是实打实的京官。那天我回到家，抱着柳青哭了：“青儿，我做到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她也哭了，抱着我，声音哽咽：“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可没过多久，麻烦就来了。我初入官场，不懂规矩，又因为才华出众遭了同僚嫉妒。
有几个心胸狭隘的官员，不敢明着对我下手，就盯上了柳青。他们买通了我府上的丫鬟，
在柳青的饭菜里下了堕胎药。那时候，她已经怀了我们的孩子，才刚满三个月。
我从翰林院回来，看到的就是柳青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红，脸色苍白得像纸。
我疯了一样把她抱去医馆，大夫摇头叹气，说孩子没保住，夫人的身子也亏空了，
以后怕是很难再怀孕了。柳青醒过来后，没哭没闹，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看了整整一夜。我抱着她，心疼得快要碎了，我说：“青儿，没事，孩子没了就没了，
咱们以后可以抱养一个，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她转过头，看着我，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尘缘，是我没护住咱们的孩子。”我知道她心里有多痛，可她没怪我，
反而更加拼命地帮我。她帮我分析朝堂局势，教我怎么站队，怎么应对那些明枪暗箭。
靠着她的筹谋和我的努力，我在官场上混得越来越风生水起。从翰林院编修到侍读学士，
再到礼部侍郎，最后一路做到了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当年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历尘缘，
你现在功成名就了，还会像以前那样爱我吗？”我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
发了毒誓：“此生永不纳妾，唯爱你一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时候我是真的爱她。2.昨晚，吏部尚书王大人又给我送来了两名扬州瘦马。
那两个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如画，身段窈窕。皮肤白得像雪，说话细声细气的，
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换做以前，我定会婉言拒绝，可这次，我没有。管家在旁边看着，
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我却没理会，直接吩咐道：“把人领进去，安置在西香苑。”“大人，
这…夫人那边……”管家犹豫着。“不用管她。”我冷冷地说道，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知道，这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柳青心上。我话音刚落，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柳青正站在廊下，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裙。
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没戴任何首饰。她看着我，也看着那两个低着头怯生生的姑娘。
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难以置信的失望。她的眼睛很美，以前总是含着笑，像盛满了星光。
可现在，那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
也砸在了我的心上。“历尘缘，”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哽咽，“你忘了你发的誓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差点就破了功。可我知道，我不能停。我别开眼，
语气冷得像淬了冰：“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的话，当不得真。”她像是被我的话狠狠刺中了，
身子猛地晃了晃。然后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夫人！”旁边的丫鬟们慌了神，
连忙上前扶住她，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夫人您怎么样？快，快叫大夫！
”柳青靠在丫鬟怀里，气息微弱。眼神却还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疼得快要窒息。却只能硬着心肠，转身搂住那两个瘦马的腰，
头也不回地进了我的院子。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可我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所有的伪装都会土崩瓦解。那两个姑娘吓得浑身发抖，不敢说话。
我把她们推到床边，看着她们年轻娇嫩的脸庞，心里却没有丝毫愉悦，反而空落落的。
我拿起桌上的酒壶，大口大口地喝着。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疼痛和恐慌。
3.半夜，大夫急匆匆地来找我，脸色凝重得吓人。“大人，”他拱了拱手，声音低沉，
“夫人的情况很不好。她早年流产伤了根本，身子本就亏空，如今又染了怪病，
像是中了一种奇毒，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毒，实在无法医治，
夫人她……时日无多了。”我手里的茶杯顿了一下，热水溅出来。烫到了我的手，
可我却没感觉到疼。我早就知道她病得重，可从大夫嘴里说出来，还是像一道惊雷，
把我劈得晕头转向。我看着大夫，面无表情地问：“她自己知道吗？”“还不知道，
我没敢告诉她。”“那就别让她知道。”我从抽屉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丢给大夫，
“好好照料她，用最好的药，别让她太痛苦。”大夫接过银子，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大夫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那两个瘦马不知道该怎么办，缩在床边，大气都不敢出。我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
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喝着闷酒。房间里灯火通明，
刚才还隐约能听到的女子娇俏的调笑声，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的夜色很深，
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衬得这偌大的院子格外冷清。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我别无选择。
我必须让她恨我，恨到愿意离开我，回到她的世界去治病。可她没有，她只是吐了血。
那样安静，安静得让我心里发慌。我怕她宁愿死，也不愿意离开我。柳青自从那次吐血后，
就一病不起。她搬进了后院的静养轩，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院子里种着她亲手栽的几株牡丹。可现在，她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憔悴，
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我趁着她睡着，去过她房里两次。第一次去的时候，她睡得很沉，
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颊凹陷下去，
眼角的细纹也变得格外明显。以前她的皮肤白皙光滑，可现在，却变得蜡黄粗糙，
没有一丝光泽。我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明媚鲜活的姑娘。穿着漂亮的衣裙，
笑着对我说出“我帮你”三个字。那时候的她，眼里有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笑着挺过去。可现在，她躺在那里，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随时都会被风吹走。我还记得，当年她流产后，心里一直很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没保住孩子，
对不起我。从那以后，她对我越发好，几乎是掏心掏肺。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她帮我挡着。
家里的大小琐事，她替我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连我的饮食起居，她都亲自过问，
生怕我有一点不舒服。有一次，我因为处理公务，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累得在书房睡着了。
她知道后，没有叫醒我，只是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然后坐在旁边，守了我一夜。
第二天我醒过来，看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里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心里一阵心疼。
那时候，我觉得娶到柳青，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可现在，我却只能用最残忍的方式，
逼她离开。4.第二次去看她的时候，她醒着，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牡丹发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我，
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没有恨，也没有怨，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多想告诉她，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我多想抱着她，告诉她我爱她，可我又不能。“那些姑娘，
你还满意吗？”她又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只吐出两个字：“还好。”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淡，
带着一丝苦涩：“还好就好。”说完，她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院子里的牡丹开得正艳，
姹紫嫣红的。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光彩。我站在床边，看着她的侧脸，
看着她脸上的细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
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我怕我的触碰会让她察觉到我的不舍，怕这场戏再也演不下去。
我轻轻叹了口气：“柳青，柳青，你这又是何必。”何必这么傻，何必这么执着，
何必到现在还不肯对我发脾气。你快恨我啊，快骂我啊，快转身离开啊！她没有回头，
也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知道，她哭了。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疼得厉害。我不敢再看她，转身匆匆离开了静养轩。走出院子的时候，
我看到丫鬟端着药碗走过来，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我停下脚步，
问：“夫人每天都按时吃药吗？”丫鬟点点头：“回大人，是的，夫人很听话，
每天都会把药喝完。”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大步离开了。我知道，她是想活下去。
可这世间的药，治不好她的病。只有回到她的世界，她才能得救。柳青还是很爱我，这一点，
我比谁都清楚。即使我纳了妾，即使我对她冷淡疏离，即使我明晃晃地伤害她。
她还是爱着我。我真不懂，她到底爱我什么。爱我如今的权势地位？可她认识我的时候，
我一穷二白，连自己都养不起。爱我的才华？可这世上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还是说，
她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这样的攻略者爱上我，只是她的任务？如果是任务，
那她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她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受这些委屈？
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自己，回到她的世界去治病？5.这几日，我府上的小妾纳得越来越多。
王大人送了两个，李大人送了三个，张大人送了四个。还有一些想巴结我的官员，
也纷纷送来了美人。到最后，府里的小妾竟然凑齐了二十四节气，还多出来几个。
我故意每天换一个小妾陪着，让她们穿着华丽的衣裳，戴着贵重的首饰，在府里招摇过市。
我还要求她们轮流去静养轩给柳青“请安”，明晃晃地气她。我就是想看看，
她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我甚至有点期待，期待她能像以前那样，发脾气，骂我，
哪怕是打我也好。那样至少说明她还在乎，还会恨。可她没有。每次那些小妾去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