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不渡还在他那片“灵田”前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无效劳作。
他的背影专注得仿佛在培育什么上古神药,而不是几株随时可能咽气的杂草。
“无聊啊……”毕云烨拖长了调子,声音在空旷的山峰上回荡,“席不渡,你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把我们俩给忘了?”
席不渡头也没回,精准地给一株叶子发黄的杂草输入一丝微弱的木灵力:“三百七十八年零西个月十七天。”
“啧,记得真清楚。”
毕云烨撇撇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不行,再这么躺下去,骨头都要生锈了!
得找点乐子!”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目光落在了歪脖峰下那条蜿蜒而过、清澈见底的小溪上。
溪水潺潺,在阳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光泽。
“有了!”
毕云烨一拍大腿,兴奋地跳起来,“钓鱼去!
今天非得给咱歪脖峰添道硬菜不可!”
席不渡终于从他那片“希望田野”上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
“本大爷我当年可是号称‘垂钓王’,钓遍南域无敌手!
什么灵鲤、银梭鱼,手到擒来!”
席不渡沉默地转过头,继续侍弄他的草,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你开心就好”。
毕云烨也不在意,兴致勃勃地开始翻找他的“专业钓具”。
说是钓具,其实就是一根歪歪扭扭、不知道从哪个枯树上掰下来的细长树枝…顶端用一根磨损得快要断掉的麻绳系着,麻绳末端绑着一个锈迹斑斑、勉强能看出是钩子形状的铁片。
鱼饵?
不存在的。
毕云烨坚信,真正的钓鱼佬,靠的是气质和技术!
鱼饵?
那是凡夫俗子的玩意儿!
他扛着他的“神兵利器”,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溪边,找了个自认为风水绝佳的大石头坐下。
学着记忆里那些高深莫测的钓鱼前辈的样子,气沉丹田,手腕一抖——“咻!”
那简陋的鱼钩带着麻绳,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不优美的弧线。
“啪嗒”一声,落在了离岸边不到三尺远的水面上,溅起一小朵可怜的水花。
毕云烨:“……”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假装没看到远处席不渡投来的淡淡一瞥,开始了他伟大的垂钓事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日头从东边慢悠悠地爬到头顶,又从头顶开始懒洋洋地往西边溜达。
毕云烨的鱼漂(其实就是一小块树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稳如老狗。
别说鱼了,连只小虾米都没来光顾。
溪水依旧潺潺,鸟儿依旧啾啾,微风依旧习习。
一切都那么美好,除了毕云烨空空如也的鱼篓(一个破竹筐)和他越来越黑的脸色。
“嘿!
奇了怪了!”
毕云烨终于忍不住了,他瞪着平静的水面,想要用眼神把鱼瞪出来“这鱼都死绝了?
还是集体搬家了?”
他挪了挪***,换了个姿势,重新甩竿。
这次鱼钩飞得远了些,落点不错。
然而,依旧毫无动静。
又半个时辰过去。
毕云烨的耐心彻底消失。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开始对着小溪输出:“喂!
溪水!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玉树临风往这一坐,你不说赶紧派几条肥鱼过来觐见,还敢给我玩空城计?
懂不懂规矩?”
溪水:“哗啦啦……”(无视)“鱼竿!
是不是你不行?
是不是你长得太丑把鱼吓跑了?
连个鱼饵都没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毕云烨用力戳了戳他那根歪树枝。
鱼竿:“……还有这空气!”
毕云烨猛地抬头,对着天空怒目而视,“是不是你通风报信了?
是不是你告诉鱼群‘快跑啊!
那个穷疯了的毕云烨又来打秋风了’?!”
空气:“……”(寂静)不远处,席不渡不知何时停下了他开垦石头地的徒劳工作,他正抱臂靠在树上,静静地看着毕云烨对着空气、溪水、鱼竿进行无差别攻击。
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仔细看,似乎嘴角的肌肉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毕云烨骂累了,一***坐回石头上,越想越气。
他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气沉丹田,手臂抡圆了,以一个自认为潇洒无比的姿势朝着溪水中央狠狠掷去!
“看小爷的水漂神技!”
鹅卵石带着破风声飞出,角度刁钻,力道十足!
“啪!
啪!
啪!”
漂亮!
三个水漂!
石头在水面上轻盈地跳跃着,激起三朵小小的水花。
毕云烨还没来得及得意,只见那石头在完成第三个跳跃后,不知是力道没控制好还是角度太刁钻,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嗖”地一下反弹回来!
怎么又跟上次一样的情况!!
目标——毕云烨那张写满“老子天下第一”的帅脸!
“***?!”
毕云烨瞳孔地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鹅卵石精准地命中毕云烨的额头正中央,然后“咚”地一声掉在他脚边。
世界,又安静了。
毕云烨保持着被砸中的姿势,僵在原地。
额头上迅速鼓起一个红彤彤的大包,***辣地疼。
“噗嗤——”一声极轻、极短促的笑声,从席不渡的方向传来。
虽然轻,但在毕云烨此刻极度敏感的耳朵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他猛地转过头,捂着额头的大包,怒视席不渡:“席不渡!
你笑什么?!”
席不渡迅速收敛了那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无波:“没有。”
毕云烨指着他的鼻子,气得跳脚,“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姿势不对,发力过猛。”
席不渡淡淡地陈述事实。
“闭嘴席不渡!”
毕云烨恼羞成怒,“有本事你来!
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来打一个给我看看!”
席不渡瞥了一眼溪水,又看了看气鼓鼓的毕云烨,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很幼稚。”
“你!”
毕云烨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够呛,捂着额头的大包,更疼了。
他气呼呼地坐回石头上,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鱼漂,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完了,今天又要靠席不渡那“宝石系列”度日了……毕云烨绝望地想。
就在这时,那平静了几乎一整天的鱼漂,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毕云烨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终于来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要开张了!
他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握住他那根歪树枝鱼竿。
全身肌肉绷紧,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那疯狂颤动的鱼漂!
多年的(吹牛)经验告诉他,这动静,绝对是个大家伙!
鱼漂猛地往下一沉!
就是现在!
“给我起!”
毕云烨一声暴喝,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扬竿!
那气势,不是钓鱼,而是在拔山!
“哗啦!”
水花西溅!
一道银白色的影子被鱼线带着,破水而出!
毕云烨脸上己经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然而下一秒,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被鱼钩勾着甩上岸的“大家伙”,在岸边的草地上奋力地蹦跶着,银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它身长……大概有毕云烨的小拇指那么长。
一条小得不能再小,扔回水里都嫌浪费力气的——小银鱼苗。
毕云烨看着草地上那条扑腾的小不点,再看看自己手中那根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更加歪斜的鱼竿,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
他默默地把那条还在挣扎的小鱼苗从鱼钩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到水边,把它放了回去。
小鱼苗摆了摆尾巴,迅速消失在清澈的溪水中。
毕云烨站在水边,背影萧瑟。
良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对着空无一鱼的溪水,发出了叹息:“这破溪……不会是有人钓光了吧…肯定有人来歪脖峰后山偷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