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许昭盯着锅里那坨黑色的、散发着刺鼻焦糊味的不明物体，
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今天是他和沈星回同居的第一百天。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所以他信誓旦旦，要把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
连外卖软件都懒得打开的沈星回伺候得明明白白。他要亲自下厨。现在，
厨房已经变成了世界末日后的核爆现场。1“砰！”一声巨响，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黑烟，
从厨房里猛地窜了出来。许昭灰头土脸地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他懵了。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无辜的黄瓜。发生了什么？他不就是想学着网上的菜谱，
做个油焖大虾吗？菜谱上说，油要热，要烧到冒烟。他也确实等油冒烟了。可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他把虾倒进去的瞬间，整个锅都炸了？那不是油焖大虾。那是油炸厨房。
浓烟报警器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在为这场盛大的葬礼奏响哀乐。许昭的心，
也跟着这声音一起，碎得稀里哗啦。完了。全完了。他的一世英名，
他温柔体贴的完美室友人设，在今天，将彻底崩塌。沈星回肯定会把他扫地出门。不，
可能会先让他把厨房按原价赔了再扫地出门。一想到那张冷淡禁欲，
却偏偏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许昭就想当场去世。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关火！对，先关火！他连滚带爬地冲向灶台，
手忙脚乱地去拧那个该死的开关。可越是着急，手就越不听使唤。
“咳咳咳……”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在自己亲手制造的人间地狱里时，一双修长的手，
冷静而准确地穿过烟雾，关掉了燃气总阀。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世界，瞬间安静了。
许昭僵在原地，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沈星回就站在他身后。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腕骨。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也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以及他身后，那一片狼藉的战场。许昭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开始疯狂擂鼓。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能解释。
”沈星回的视线从烧得焦黑的墙壁，移到炸飞到天花板上的虾壳，最后，
落回许昭那张黑得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脸上。他沉默着。这种沉默，
比任何狂风暴雨般的指责都更让许昭感到恐惧。
“那个……菜谱说……油要热……”许昭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他觉得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死刑犯。“沈星回，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给你做顿饭……”“医药费，不，
那个……厨房的装修费，我赔！我分期付款！”许昭闭上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然而，
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降临。沈星回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却似乎没有一丝波澜。“受伤了吗？”许昭愣住了。他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星回。
“啊？”“问你，有没有受伤。”沈星回又重复了一遍，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伸出手，似乎想拂去许昭脸上的黑灰，但举到一半，又停住了。许昭的大脑彻底宕机。
这剧本不对啊！正常人不应该是先关心他那可怜的厨房吗？
那可是全新的、花了大价钱定制的整体厨房啊！“没……没有。”许昭下意识地摇头，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那就好。”沈星回点点头，然后越过他，
走向了那个已经完全报废的灶台。许昭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来了！他要开始算账了！
只见沈星回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已经炸成一坨炭的锅里，
捏起了一块……东西。那东西通体焦黑，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如果非要形容，
大概像一块来自外太空的陨石。许昭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别看！求你了！
别看那坨失败的艺术品！“这是……什么？”沈星回举着那块“陨石”，
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虾……”许昭的声音细若蚊蚋，
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是吗。”沈星回居然又凑近了闻了闻。许昭的社会性死亡，
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别闻了！那味道能送走一头牛！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彻底击碎了许昭脆弱的世界观。沈星回，那个有严重洁癖、对食物挑剔到令人发指的沈星回，
竟然……竟然把那块黑炭，放进了嘴里。许昭：“……”许昭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停止了思考。时间仿佛静止了。
整个厨房里，只剩下沈星回咀嚼那块“黑炭”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许昭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他好像……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那玩意儿怎么可能香！他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就在许昭严重怀疑人生的时候，
沈星回咽下了嘴里的东西，然后，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他用一种极为认真的，不带任何嘲讽和怜悯的语气，
说出了一句让许昭天灵盖都为之震动的话。“味道不错。”“……？”许昭的世界，
彻底崩塌了。他呆呆地看着沈星回，看着他再次伸出手，又从锅里捏起一块黑炭，
面不改色地放进嘴里。“咔嚓，咔嚓。”清脆的声音，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许昭的心上。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在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许昭的脑海里，
缓缓飘过一个巨大的问号。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2许昭的世界观，
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毁灭性的重塑。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星回，
把他亲手烹饪出的“黑暗物质”，一块接一块地，送进了嘴里。那神情，
不像是在吃一堆烧焦的垃圾。反而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甚至，
许昭还从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享受？一定是自己被烟熏坏了脑子。
对。肯定是这样。“那个……沈星回……”许昭艰难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还好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洗个胃？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沈星回抬起眼皮，
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筷子，又夹起一块。是的，他甚至找来了一双筷子。动作优雅，
姿态从容。仿佛他夹起的不是一块能把人毒死的炭，而是米其林三星餐厅的顶级和牛。“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嗯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许昭快疯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出荒诞的默剧。而他，是那个唯一看不懂情节的傻子。“你别吃了！
”许昭终于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抢下沈星回手里的筷子。这玩意儿吃下去，
会死人的！沈星回的反应却比他更快，手腕一转，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抢夺。“为什么？
”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不解。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许昭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东西能吃吗！都烧成炭了！
”他指着锅里那堆惨不忍睹的遗骸，声音都拔高了八度。“能吃。”沈星回的回答，
言简意赅。“……”许昭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跟一个味觉失常的疯子计较。“沈星回，我认真的，”他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
“这真的不能吃，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没必要用生命开玩笑。”“我没有开玩笑。
”沈星回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坦然，“味道确实不错。”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外壳酥脆，内里……还保留了一丝虾肉的鲜甜。”“……”“火候恰到好处，
有一种独特的焦香。”“……”“比上次那家私房菜，好吃。”最后四个字，
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许昭的脑海里轰然炸开。比……比那家私房菜还好吃？
那家他提前一个月预定，人均四位数，据说厨子给皇家烧过菜的顶级私房菜？
许昭看着沈星回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难道我……是个隐藏的厨神？我以为的失败，
其实是达到了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烹饪新境界？这个荒谬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
疯狂地在许昭的心里滋生。他不受控制地，将信将疑地，也把目光投向了锅里。
那堆黑色的东西，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甚至……还透着一股神秘的，
高深莫测的气质。“真……真的？”许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星回没有说话，
只是又夹起一块，递到了他的嘴边。那意思，不言而喻。许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一股混杂着焦糊味和……一丝丝奇异香气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
他看着眼前那块黑不溜秋的东西，又看了看沈星回那双鼓励的眼睛。内心，天人交战。吃，
还是不吃？这是一个关乎尊严和生命安全的终极问题。吃了，万一被毒死了怎么办？不吃，
岂不是显得自己连品尝自己作品的勇气都没有？而且，万一……万一真的很好吃呢？
自己岂不是错过了见证奇迹的时刻？人类的好奇心，终究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许昭一咬牙，
一闭眼，张开了嘴。“咔嚓。”牙齿与焦黑外壳碰撞的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比想象中……要酥脆。一股浓郁的，难以言喻的焦香，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那不是普通烧焦的苦涩味道。而是一种……很复杂的，带着烟熏风味的，奇特的香味。
他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坚硬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虾肉，竟然真的……没有完全烧干。
还保留着一丝丝的弹性。以及，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鲜味？许昭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震惊地看着沈星回。沈星回也正看着他，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形成一个极浅的弧度。“怎么样？”“……”许昭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它绝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吃”。甚至有点奇怪。
但是……但是又该死的，让人有点上头。就像臭豆腐，或者榴莲。爱的人爱死，恨的人恨死。
而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沈星回会说“好吃”了。“还……还行？
”许昭不确定地吐出两个字。“嗯。”沈星回像是得到了肯定，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
他当着许昭的面，把锅里剩下的一点“余孽”，全部夹到了自己的碗里。那动作，
自然得仿佛在说“这些都是我的了”。许昭：“……”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锅，
和沈星回碗里那堆小山似的“黑炭”，再次陷入了沉思。所以……我这次做饭，
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这个哲学问题，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看着沈星回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将那些“炭烧大虾”一个个消灭干净，
甚至连掉在碗里的焦黑碎屑都没放过。许昭的世界观，在这一天，被彻底打败，
然后又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重新建立了起来。也许，我真的……是个天才？
一个被世俗眼光所束缚的，惊世骇俗的，黑暗料理界的天才？3厨房的善后工作，
远比许昭想象的要轻松。因为沈星回只说了一句话。“明天我叫家政。”然后，
他就把呆若木鸡的许昭推出了那个灾难现场，自己一个人拿着清洁工具走了进去。
许昭站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声和轻微的擦拭声，感觉自己像个废物。
一个把厨房炸了，还让室友帮忙收拾的，巨型废物。他想进去帮忙。脚刚迈出一步，
就被沈星回冷淡的声音给逼了回来。“站着别动。”“……”“你离厨房远一点，
就是最大的帮忙。”这句话，充满了嫌弃。但许昭听着，却莫名地……不觉得生气。
反而有点想笑。他靠在沙发上，侧着头，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白色的衬衫，
黑色的西裤。即便是做着打扫卫生这种琐碎的家务，沈星回的背影也依旧挺拔，
动作有条不紊。和他刚才在厨房里的手忙脚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许昭的心里，
忽然涌上一股暖流。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嘴上说着嫌弃的话，
却在第一时间关心他有没有受伤。默默地吃掉了他做的“毒药”，还违心地夸“好吃”。
甚至，还主动承担了清理战场的任务。这是什么绝世好室友？国家发的那种吗？
许昭越想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沈星回的背影。照片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沈星回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有点好看。
许昭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把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做完这一切，
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心虚。自己这行为，是不是有点像个变态？他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
装作若无其事地看起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美食节目。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
介绍着一道“分子料理”。“我们看，这道菜的外观，如同艺术品一般精致，
它打败了我们对传统食物的认知……”许昭撇了撇嘴。打败认知？
有我的“炭烧大虾”打败认知吗？他现在，对自己那道“失败的作品”，
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那不是失败。那是创新。是后现代解构主义烹饪手法的伟大尝试。
凡人，是不会懂的。只有沈星回，他真正的知音，才能品味出其中的奥妙。
许昭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甚至开始飘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再接再厉，
继续在“后现代解构主义烹饪”的道路上，发光发热。等沈星回把厨房收拾得差不多，
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双眼放光，表情亢奋的许昭。沈星回的脚步，
顿了一下。他看着许昭，眼神里透出一丝警惕。“你又在想什么？”“沈星回！
”许昭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我决定了！”“……”沈星回的眉心，
跳了一下。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明天，给你做可乐鸡翅！”许昭的眼睛里，
闪烁着名为“自信”的光芒。沈星回：“……”沈星回的脸，似乎白了一分。“不，不用了。
”他试图拒绝。“不，要的！”许昭的态度异常坚决，“你今天没吃饱吧？就吃了那么点虾。
”那叫一点吗？那是一整斤！连壳带肉，全进了你的肚子！“我饱了。”沈星回的语气，
斩钉截铁。“你别跟我客气！”许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知道，你就是我的伯乐！
我的知音！我的厨艺，只有你才懂！
”沈星回看着许昭那张写满了“我要为你发光发热”的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今天，是不是不该夸那句“好吃”？“许昭。
”沈星回深吸一口气，试图进行最后的挽救。“外面的餐厅，
其实也……”“外面的餐厅都是垃圾！”许昭豪气干云地打断了他，“他们做的菜，
毫无灵魂！只有我，才能做出那种……那种触及灵魂的美味！”“……”沈星回放弃了挣扎。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走火入魔的男人，默默地转过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需要冷静一下。他需要思考一下，明天是应该提前买好胃药，还是直接预定一个洗胃套餐。
许昭看着沈星回“落荒而逃”的背影，误以为他是害羞了。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星回，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他一定是，被自己的才华和热情，深深地打动了。
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了。明天，他要让沈星回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可乐鸡翅”。
不是网上那种甜腻腻的，庸俗的，千篇一律的做法。而是他许昭独创的，
带着毁灭与新生气息的，史诗级大作。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可乐鸡翅，
如何才能做出焦香酥脆的口感？”“高阶版可乐鸡翅，论火候的重要性。
”“论美拉德反应在可乐鸡翅烹饪中的升华与应用。”许昭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他缓缓打开。而客厅的另一边，沈星回的房门，
悄悄地开了一条缝。他看着客厅里那个对着手机屏幕，露出痴汉般笑容的许昭，
默默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王医生吗？
”“我想咨询一下……”“食物中毒的初期症状，有哪些？”4第二天，许昭起得格外早。
天还没亮，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像一只要去偷油的老鼠，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厨房。
新的战场，已经焕然一新。昨天那场爆炸的痕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柠檬味清洁剂的香气。许昭深吸一口气。
嗯，是梦想开始的味道。他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就买好的鸡翅，又摆出了一排可乐。普通的，
零度的，纤维+的。他要进行一场严谨的科学实验。不同的可乐，
是否会与鸡翅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从而影响最终的“焦香”口感？这是一个伟大的课题。
许昭戴上了一次性手套，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进行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第一步，焯水。
网上说，焯水可以去除鸡翅的腥味。许昭觉得，有道理。他烧了一锅水，把鸡翅扔了进去。
很快，水面上浮起了一层灰色的泡沫。许昭用勺子撇了撇，感觉差不多了，
就把鸡翅捞了出来。第二步，腌制。他拿出一个大碗，把鸡翅放进去，然后依次加入了酱油，
料酒，姜片，葱段……加到一半，他顿住了。昨天的“炭烧大虾”，
之所以能产生那么奇妙的口感，关键在于“出其不意”。如果完全按照菜谱来，
岂不是又落入了俗套？不行。他许昭，是一个要打破常规的男人。于是，他手一抖，
把半瓶酱油都倒了进去。他又看了看旁边那瓶醋。酸，可以软化肉质。嗯，合理。
他又倒了半瓶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排可乐上。用哪一瓶呢？小孩子才做选择。他，
许昭，全都要！“吨吨吨……”三瓶不同口味的可乐，被他毫不犹豫地，全部倒进了碗里。
鸡翅们，在深褐色的液体里，欢快地冒着泡。许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艺术。
这才是创新。他把这碗充满了“艺术气息”的鸡翅，放进了冰箱，
让它们进行一场灵魂的洗礼。然后，他开始准备其他的。他决定，今天要做三菜一汤。
除了主菜“后现代可乐鸡翅”之外，再来一个“意识流拍黄瓜”，和一个“惊喜鸡蛋羹”。
汤嘛，就来个简单的“随缘紫菜汤”。所谓的“意识流拍黄瓜”，就是完全不按套路拍。
他把黄瓜放在案板上，闭上眼睛，拿起菜刀。凭感觉。刀光剑影之后，
案板上出现了一堆形状各异，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黄瓜块。有的像山，有的像船，
有的……像一坨不可名状的物体。许昭很满意。这充满了随机性和不确定性，
完美地诠释了“意识流”的精髓。然后是“惊喜鸡蛋羹”。他打了四个鸡蛋，
在里面加入了水，盐。然后，他看着桌上剩下的各种调料。蚝油，来一点。胡椒粉，撒一点。
甚至，他还从零食柜里，翻出了一包跳跳糖。惊喜，这不就来了吗？他把一整包跳跳糖，
都倒进了蛋液里。想象一下，当沈星回吃下这口蛋羹，嘴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时，
脸上会是怎样惊喜的表情？许昭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最后的“随缘紫菜汤”就更简单了。烧一锅开水，把紫菜，虾皮，撕碎的蛋皮，
一股脑地扔进去。随缘，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一切准备就绪。许昭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沈星回快起床了。他深吸一口气，从冰箱里取出了那碗已经“得道飞升”的鸡翅。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杂着酱油、醋、可乐和姜葱的味道，扑面而来。许昭的眉头，
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个味道……好像有点过于浓郁了。不过，艺术，总是曲高和寡的。
他安慰自己。他热上锅，倒上油。这一次，他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油，不用太热。五成热，
足矣。他小心翼翼地，把腌制好的鸡翅，一个一个地，放进了锅里。
“滋啦——”美妙的声音响起。许昭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由于腌制的液体里，含有大量的糖分来自三瓶可乐，鸡翅下锅的瞬间，
就开始了疯狂的焦化过程。仅仅十几秒钟。鸡翅的表面，就从金黄色，迅速变成了深褐色，
然后……向着黑色一路狂奔。一股比昨天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焦糊味，
再次弥漫了整个厨房。许昭傻眼了。怎么回事？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鸡翅翻个面。结果，锅铲一碰。鸡翅，牢牢地粘在了锅底，纹丝不动。
许昭用力一铲。“刺啦——”一块鸡皮，被他硬生生地铲了下来，
露出了底下……依旧是生的，白色的鸡肉。外焦里生。这……这似乎也是一种全新的境界？
许昭的大脑，再次陷入了混乱。而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沈星回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他显然是被这股熟悉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味道给熏醒的。他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锅里那堆黑色的，冒着浓烟的不明物体，又看了看旁边案板上那堆奇形怪状的黄瓜，
和那碗颜色诡异的蛋液……他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他扶着门框，身体微微晃了晃。
许昭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沈星回，你听我解释……”话还没说完，
沈星回就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虚弱和颤抖。“许昭。
”“嗯？”“你住手。”“……”“我现在就去订餐厅。”“……”“或者，
我们叫外卖也行。”他的语气，充满了恳求。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渴望。
5许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沈星回的反应，像一盆冰水，
从头到脚浇灭了他所有的创作热情。他不是我的知音吗？他不是我的伯乐吗？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我今天的艺术？“不，我不！”许昭的倔脾气上来了。他今天，
非要让沈星回尝到他呕心沥血的杰作不可。“这只是一个意外！
”他指着锅里那堆粘锅的鸡翅，强行辩解，“这是美拉德反应的极致体现！你不懂！
”沈星回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许昭那副“我为艺术献身”的狂热模样，
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只是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和厨房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引爆自己的恐怖分子。许昭被他这副样子给刺激到了。他决定，
要用事实说话。他关掉火，拿起锅铲，开始跟锅底那层顽固的鸡翅作斗争。铲不下来？
不存在的！他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嘿！”“哈！”终于，在一声清脆的“当啷”声中，
一块鸡翅，被他成功地“撬”了下来。虽然，它已经面目全非。一半是焦黑的炭，
一半是血淋淋的生肉。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阳两隔的……鸡翅。
许昭看着这块“艺术品”，自己都沉默了。这……这好像……确实有点……过于前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