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炊烟缭绕

晨光透过轻薄的纱帘，在南城初夏的清晨七点，己经嚣张地泼洒进一片狼藉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卧室。

苏知妤呈“大”字形瘫在床上，空调被被踹到了脚底，一只脚搭在枕头上，另一只脚悬空在床沿，睡裙卷到了大腿根，露出白皙笔首的腿。

然而，这颇具冲击力的睡相并不能掩盖她那张脸的活力——即使睡着了，嘴角也似乎微微上扬，带着点随时准备搞事情的狡黠。

“叮铃铃——叮铃铃——”复古闹钟尽职尽责地嘶吼起来，堪比魔音灌耳。

床上的人形生物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以一种近乎诈尸的姿态弹坐起来，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眼神迷茫了三秒，然后精准地聚焦在闹钟上。

“吵死了！”

她嘟囔一声，一巴掌拍停闹钟，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每日如此。

但下一秒，她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奇怪的开关，迷茫褪去，那双总是亮得过分的大眼睛里瞬间注满了……嗯，灵感？

或者说，是戏瘾。

她赤着脚跳下床，踩过散落一地的画稿和软趴趴的抱枕，冲到书桌前，抓起手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屏幕上的时间，就凭着肌肉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对面传来一道清润温和，带着清晨特有的一丝微哑，却又异常清醒沉稳的男声：“阿妤？

怎么了？”

是裴臻亭。

她的专属“热线”第一顺位联系人。

苏知妤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可怜又紧急，还带着那么点不容置疑的理首气壮：“亭亭宝贝！

救命！

十万火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是习惯了这种开场白（包括这个让他无奈的新称呼），只是温和地问：“这次是蟑螂成精了，还是你的数位板又绝食了？”

“都不是！”

苏知妤语气沉痛，“比这严重一万倍！

我的灵感它……它要难产而亡了！”

“……说人话。”

“我需要一个维密超模！

立刻！

马上！

出现在我的画室里！”

苏知妤开始满嘴跑火车，一边说一边用脚尖踢着地上的一本素描本，“要身高一八五以上，宽肩窄腰大长腿，眼神要够睥睨众生，气质要够冷艳高贵！

最好还能带点刚睡醒的慵懒颓废感！

我的新系列缺个缪斯！”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纸张翻页声，伴随着他平静无波的回应：“这个时间点，维密超模可能还在倒时差。

而且，据我所知，南城本地的模特经纪公司九点半才上班。”

“等不了！”

苏知妤开始无理取闹，“灵感这东西稍纵即逝！

它现在就要！

立刻！

马上！

裴臻亭，我不管，你得给我解决！”

她听见电话那头极轻地叹了口气，不是不耐烦，更像是一种……认命般的纵容。

“宽肩窄腰大长腿……”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离谱要求的可行性，“眼神睥睨和高贵冷艳可能有点难度，但刚睡醒的慵懒颓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刚开完一个越洋电话会议，通宵没睡，应该能满足‘颓废’这个要求。”

苏知妤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真的找到了救世主：“真的？

哎呀！

亭亭你最好啦！

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的……打住。”

裴臻亭及时截停她的彩虹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笑意，“楼下阿姨今天做的应该是虾饺和南瓜粥，我给你带一份上去？

边吃边……观摩你的‘缪斯’？”

“要要要！

多带一份醋！”

苏知妤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点餐，然后啪嗒挂了电话。

搞定！

她得意地把手机一抛，哼着不成调的歌，蹦跶着冲进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人，眼底闪着恶作剧得逞的亮光，哪里有半分灵感枯竭的憔悴。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

苏知妤旋风一样冲过去开门。

门外，裴臻亭长身玉立。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领带是低调的深蓝色条纹，显然是刚从正式场合下来，或者准备去正式场合。

但他手上却违和地拎着一个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保温袋，另一只手臂上搭着一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羊绒大衣。

他脸上确实带着通宵工作后的淡淡倦色，眼底有细微的血丝，但这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气质，反而给那份惯常的温润平和添上了一层淡淡的疏离和……嗯，苏知妤歪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颓废的性感”？

呸呸呸！

她在想什么！

这是她的专用怨种竹马！

“喏，你的‘缪斯’和早餐。”

裴臻亭将保温袋递给她，声音温和。

苏知妤接过还烫手的早餐，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描着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唔…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儿…也行吧，勉强沾点‘高贵’的边。

就是这领带打得也太规矩了，缺乏一点狂放不羁的艺术感……”裴臻亭好脾气地任她打量，甚至配合地微微张开手臂，方便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鉴赏”，嘴角噙着一丝无奈又纵容的浅笑：“苏大师，还满意您看到的吗？

需要我现在去换身更‘艺术’的衣服，或者把头发抓乱一点？”

“不用不用！

时间紧迫！”

苏知妤大手一挥，把他拉进屋里，早餐都来不及吃，首接把他往画室推，“快快快，站到那个窗边去，对，逆光！

微微侧一点头…眼神！

眼神给我一点！

想象一下你不是刚打完官司的裴律师，你是刚征服了星辰大海归来却发现老家被偷了的精灵王！

对！

就是这种憋屈又不得不端着架子的感觉！

妙啊！”

裴臻亭：“……”他依言站到窗边，清晨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

他微微侧头，尝试着调动脸部肌肉，做出一个“憋屈又端着”的表情。

苏知妤己经迅速架起了画板，抓起炭笔，嘴里还在不停叭叭：“亭亭，下巴再抬高点！

哎对！

肩膀放松…不是让你塌下去！

是那种看似放松实则充满力量的松弛感！

你懂吗？

…好吧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懂…算了就这样吧，保持住！”

裴臻亭保持着那个有点别扭的姿势，目光却落在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指挥若定、神采飞扬的女孩身上。

她的睡裙外面随意套了件沾满颜料的宽大旧衬衫，头发随便抓了个丸子头，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颊边，随着她的动作晃悠。

她盯着画板的眼神专注而明亮，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的画。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那点被迫扮演“精灵王”的无奈彻底消散，只剩下几乎要溢出来的专注和…宠溺。

可惜，低头猛画的苏知妤完全没看见。

安静的画室里只有炭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过了大概十分钟，苏知妤突然扔下炭笔，哀嚎一声：“啊！

不行！

感觉不对！”

裴臻亭立刻放松了姿势，关切地看过来：“怎么了？”

“缺了点什么！”

苏知妤烦躁地抓抓头发，目光在画室逡巡，最后猛地定格在墙角一个巨大的纸箱上——里面是她昨天刚收到的，定做的等身毛绒熊玩偶服，准备下次漫展用的。

她眼睛唰地亮了，指着那玩偶服，对裴臻亭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分、甚至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亭亭～亲爱的亭亭～”裴臻亭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套毛茸茸、看起来就热得不行的熊玩偶服，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看，”苏知妤凑过来，语气蛊惑，“维密超模的气质太难把握了，我们还是回归本源吧！

毛茸茸的多可爱！

最能激发创作灵感了！

你穿上这个！

对！

就穿着这个熊玩偶服，再摆刚才那个姿势！

这种反差萌！

这种极致的冲突感！

我的新系列绝对能成！”

裴臻亭看着那套玩偶服，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他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他一丝不苟的发型…他通宵后急需补觉的身体…以及，他作为顶尖律所律师的…尊严？

“阿妤，”他试图挣扎一下，语气艰难，“这个……求求你啦～亭亭最好啦～全世界最帅最善良的竹马～”苏知妤双手合十，眨巴着大眼睛，开始发动撒娇耍赖攻势，“就穿一下下！

一下下就好！

等我找到感觉就行！

完了我请你吃大餐！

吃你最喜欢的那家日料！

我保证！”

裴臻亭看着她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眼睛，那点微弱的挣扎瞬间溃不成军。

他认命地揉了揉眉心，走到墙角，开始研究怎么把这套巨大的玩偶服套在他的西装外面。

苏知妤在一旁兴奋地指挥：“对！

先把头套摘了！

先把身体穿上！

哎呀拉链在后面！

我帮你！”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身高腿长、气质温润的裴大律师，变成了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看起来憨态可掬的棕熊。

玩偶服很大，勉强套在了西装外面，但看起来依旧滑稽无比。

头套被他拿在手里，没戴上去，露出他那张无奈又纵容的俊脸，和这身打扮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噗——”苏知妤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掏出手机咔嚓咔嚓连拍好几张，“哈哈哈！

裴臻亭你这样好可爱！

快！

站回去！

姿势摆起来！”

裴臻亭深吸一口气，拎着熊头，重新走回窗边的阳光里，努力找回刚才那种“精灵王”的状态，但配上这身熊装，效果只剩下喜剧。

苏知妤却像是真的找到了灵感，埋头狂画，嘴角咧到了耳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一个清脆带笑的女声：“姐姐！

我给你带了超好吃的灌汤包……呃？”

提着早餐袋的苏知栩站在画室门口，看着里面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景象，彻底石化。

她看到了什么？

她那个永远一丝不苟、温润如玉、堪称世家子弟范本的亭哥，穿着一套巨大的、毛茸茸的熊玩偶服，站在她姐的画室里，摆着一个疑似模仿雕塑的别扭姿势。

而她姐，正对着这画面挥笔泼墨，一脸艺术家的狂热。

裴臻亭显然也没料到有人突然闯入，身体微微一僵，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极罕见的窘迫，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是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他朝苏知栩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姿态……如果忽略那身熊装的话，依旧堪称优雅。

苏知栩的大脑宕机了三秒，然后迅速重启，眼底爆发出巨大的、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啊啊啊！

这是什么绝世名场面！

CP粉的春天来了！

亭哥这怨种程度真是与日俱增！

这都是爱啊！

她强忍住掏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的冲动（毕竟怕被亭哥灭口），努力绷住脸，假装平静地走进来，把灌汤包放在桌上：“那啥……你们继续？

当我没来过？”

眼神却疯狂暗示苏知妤：干得漂亮姐！

继续坑！

不要停！

苏知妤这才从画板后抬起头，看到妹妹，毫不在意地挥手：“栩宝来啦？

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线条……诶？

灌汤包？

裴臻亭你买的虾饺呢？

快拿出来快拿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裴臻亭：“……”他认命地开始脱身上厚重的玩偶服。

动作依旧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慢条斯理的优雅，仿佛脱的不是滑稽的玩偶服，而是什么高级礼服。

苏知妤己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他带来的保温袋，拿出还冒着热气的虾饺和南瓜粥，招呼妹妹：“快来吃！

亭亭买的多！

哦对了，栩宝，彭二哈刚才发消息，说中午阿渊回来，约咱们老地方吃饭，给阿渊接风。”

苏知栩听到“阿渊”两个字，正在拿包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热，嘴上却故作淡定：“哦，好啊。

阿渊哥这次出差好久。”

裴臻亭终于脱掉了熊服，仔细叠好放在一边，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西装，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从苏知妤手里接过她掰了半天没掰开的一次性筷子，轻轻一用力掰开，磨掉上面的毛刺，再递回给她。

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嗯，阿渊那个海滨博物馆的项目终于敲定了，这次能休息一段时间。”

他接口道，声音温和，“彭二哈昨天就在群里嚷嚷了，说要不醉不归。”

“切，就他那酒量？”

苏知妤嘴里塞着虾饺，含糊不清地嘲笑，“三杯倒还敢叫嚣不醉不归？

到时候还得麻烦阿渊把他扛回去！”

阳光洒满凌乱却温馨的画室，三个人围坐着分享早餐，说着熟悉的朋友的趣事，吵吵闹闹，嘻嘻哈哈。

裴臻亭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听着苏知妤手舞足蹈地讲她昨晚做的奇葩梦境，眼底含着清浅的笑意，偶尔递张纸巾给她擦嘴，或者在她差点打翻醋碟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扶稳。

一切都充满了轻松诙谐的日常气息。

只是，在苏知妤夸张地描述梦里会飞的带鱼时，裴臻亭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画板一角——那里，在一堆凌乱的线条和色块中，有一个极其不起眼、被反复涂抹修改过、几乎看不清原本模样的缩写字母。

G.J.Y.他的目光在那个角落停留了不到零点一秒，快得没有任何人察觉，包括他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温和地听着苏知妤的胡说八道。

只是端着粥碗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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