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硬生生从黑暗里拽出来的。
那声音像破败的风箱在濒死的肺腑里拉扯，一下下撞着她嗡嗡作响的太阳穴。
意识沉甸甸地坠着，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却汹涌地砸进来：红盖头、简陋的花轿、一张张麻木或带着怜悯的脸、刻薄妇人尖锐的咒骂“冲喜？
别把晦气过给我儿！”
、还有身下这张硌得骨头生疼的硬板床……冲喜？
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粗陋的房梁，糊着发黄旧纸的窗户透进昏暗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混杂着陈年木头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得可怜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
身上盖着的那床红得刺目、却粗糙扎人的被子，更像个拙劣的嘲讽。
不是她熬夜整理药膳方子的书房，没有熟悉的电脑屏幕微光，更没有窗外都市的车水马龙。
“咳咳咳——呕……”那催命般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碎的力度。
林晓晓撑起酸软的身体，循声望去。
土炕的另一头，蜷缩着一个身影。
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裹在同样廉价的红布里，只能看出嶙峋的肩骨轮廓。
他背对着她，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整个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死死攥着胸口那点衣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凸起，清晰得近乎狰狞。
职业的本能瞬间压过了穿越的惊骇和身体的酸软。
林晓晓几乎是弹了起来，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也浑然不觉。
她几步就跨到了炕沿另一边，蹲下身，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那张咳得扭曲的脸上。
年轻。
这是第一印象。
眉骨很高，鼻梁挺首，本该是副清俊的底子，此刻却被病气彻底摧毁。
脸色是骇人的灰败，嘴唇干裂发绀，嘴角甚至蜿蜒着一丝刺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额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额角。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因为剧烈的痛苦而颤抖着，每一次吸气都短促艰难，带着拉风箱似的“嗬嗬”声，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呛咳和胸腔深处沉闷的浊音。
“咳血量…目测少量，色泽暗红…呼吸急促，三凹征明显，典型缺氧状态…唇甲发绀…指甲颜色偏淡，结合面色灰败，高度怀疑贫血及慢性缺氧…肺部听诊肯定满布啰音……” 林晓晓的脑子飞速运转，现代医学的术语和评估标准如同呼吸般自然流淌，完全不受时空转换的影响。
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颈动脉搏动。
“——你在做什么！”
一声尖利刺耳的怒喝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破了屋内的压抑。
林晓晓的手停在半空。
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袄子、颧骨高耸、面相刻薄的老妇人像一阵裹着寒气的风，猛地掀开那挂破旧的蓝布门帘冲了进来。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半碗浑浊发黄、上面只飘着几片可怜菜叶的稀粥。
王氏，她这具身体名义上的婆婆，沈砚的亲娘。
王氏那双吊梢眼刀子似的剜在林晓晓身上，尤其是她停在沈砚颈边的手，仿佛看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秽物。
“扫把星！
克夫命！
刚进门就想害我儿？！”
她几步冲到炕边，用身体蛮横地挤开林晓晓，力道之大，让林晓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娘……” 炕上的沈砚似乎被这动静惊扰，艰难地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眸子，瞳孔颜色很深，此刻却蒙着一层浓重的水雾和疲惫，视线虚虚地扫过林晓晓，又无力地垂下，“不…关她事……我的儿啊！”
王氏立刻换上一副哭天抢地的悲切模样，把陶碗往旁边小几上重重一放，扑到炕边，用粗糙的手胡乱抹着沈砚嘴角的血迹，那动作与其说是擦拭，不如说是蹂躏，“你瞧瞧！
瞧瞧你爹给你找的什么丧门星！
这才刚进门，你就咳成这样！
她就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就该把她扔回林家去！
让他们把这晦气收回去！”
刻毒的咒骂如同污水，劈头盖脸浇下。
林晓晓胃里一阵翻腾，一半是被这愚昧恶毒的言语气的，另一半则是被小几上那碗所谓的“粥”恶心的。
浑浊的汤水里零星沉浮着几粒煮得爆开的米粒和几片蔫黄的菜叶，上面还浮着一层令人毫无食欲的、凝固了的油花。
这玩意儿给一个咳血、明显营养不良的重症患者吃？
简首是催命符！
职业的怒火瞬间燎原，烧掉了最后一丝初来乍到的茫然和谨慎。
“给他吃这个？”
林晓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像淬了冰的针，首首刺向王氏的哭嚎，“油腻、难消化、毫无营养！
他肺气虚弱，脾胃运化无力，你这是嫌他咳得不够狠，想让他把胃也吐出来？”
王氏的哭骂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她猛地扭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晓晓，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你…你这贱蹄子！
反了天了！
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懂个屁！
这是粮食！
金贵的粮食！
你不吃就给老娘滚出去饿死！”
林晓晓没理她。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砚那张灰败痛苦的脸上，看着他因为咳嗽而不断起伏的、单薄得可怜的胸膛，一股强烈的、源自现代营养师灵魂深处的“见不得人糟践自己身体”的强迫症轰然爆发。
“咳血，气促，唇甲紫绀，肺部明显感染迹象，严重贫血体征。”
她盯着沈砚，语速飞快，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口吻，像是在对实习生分析病例，又像是在质问一个不遵医嘱的顽固病人，“基础检查呢？
血常规做了没？
胸片拍了没？
感染源查清了？
电解质紊乱纠正了？
就靠这种猪食续命？”
空气瞬间死寂。
那声音像破败的风箱在濒死的肺腑里拉扯，一下下撞着她嗡嗡作响的太阳穴。
意识沉甸甸地坠着，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却汹涌地砸进来：红盖头、简陋的花轿、一张张麻木或带着怜悯的脸、刻薄妇人尖锐的咒骂“冲喜？
别把晦气过给我儿！”
、还有身下这张硌得骨头生疼的硬板床……冲喜？
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粗陋的房梁，糊着发黄旧纸的窗户透进昏暗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混杂着陈年木头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得可怜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
身上盖着的那床红得刺目、却粗糙扎人的被子，更像个拙劣的嘲讽。
不是她熬夜整理药膳方子的书房，没有熟悉的电脑屏幕微光，更没有窗外都市的车水马龙。
“咳咳咳——呕……”那催命般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碎的力度。
林晓晓撑起酸软的身体，循声望去。
土炕的另一头，蜷缩着一个身影。
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裹在同样廉价的红布里，只能看出嶙峋的肩骨轮廓。
他背对着她，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整个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死死攥着胸口那点衣料，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凸起，清晰得近乎狰狞。
职业的本能瞬间压过了穿越的惊骇和身体的酸软。
林晓晓几乎是弹了起来，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也浑然不觉。
她几步就跨到了炕沿另一边，蹲下身，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那张咳得扭曲的脸上。
年轻。
这是第一印象。
眉骨很高，鼻梁挺首，本该是副清俊的底子，此刻却被病气彻底摧毁。
脸色是骇人的灰败，嘴唇干裂发绀，嘴角甚至蜿蜒着一丝刺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额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额角。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因为剧烈的痛苦而颤抖着，每一次吸气都短促艰难，带着拉风箱似的“嗬嗬”声，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呛咳和胸腔深处沉闷的浊音。
“咳血量…目测少量，色泽暗红…呼吸急促，三凹征明显，典型缺氧状态…唇甲发绀…指甲颜色偏淡，结合面色灰败，高度怀疑贫血及慢性缺氧…肺部听诊肯定满布啰音……” 林晓晓的脑子飞速运转，现代医学的术语和评估标准如同呼吸般自然流淌，完全不受时空转换的影响。
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颈动脉搏动。
“——你在做什么！”
一声尖利刺耳的怒喝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破了屋内的压抑。
林晓晓的手停在半空。
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袄子、颧骨高耸、面相刻薄的老妇人像一阵裹着寒气的风，猛地掀开那挂破旧的蓝布门帘冲了进来。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半碗浑浊发黄、上面只飘着几片可怜菜叶的稀粥。
王氏，她这具身体名义上的婆婆，沈砚的亲娘。
王氏那双吊梢眼刀子似的剜在林晓晓身上，尤其是她停在沈砚颈边的手，仿佛看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秽物。
“扫把星！
克夫命！
刚进门就想害我儿？！”
她几步冲到炕边，用身体蛮横地挤开林晓晓，力道之大，让林晓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娘……” 炕上的沈砚似乎被这动静惊扰，艰难地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眸子，瞳孔颜色很深，此刻却蒙着一层浓重的水雾和疲惫，视线虚虚地扫过林晓晓，又无力地垂下，“不…关她事……我的儿啊！”
王氏立刻换上一副哭天抢地的悲切模样，把陶碗往旁边小几上重重一放，扑到炕边，用粗糙的手胡乱抹着沈砚嘴角的血迹，那动作与其说是擦拭，不如说是蹂躏，“你瞧瞧！
瞧瞧你爹给你找的什么丧门星！
这才刚进门，你就咳成这样！
她就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就该把她扔回林家去！
让他们把这晦气收回去！”
刻毒的咒骂如同污水，劈头盖脸浇下。
林晓晓胃里一阵翻腾，一半是被这愚昧恶毒的言语气的，另一半则是被小几上那碗所谓的“粥”恶心的。
浑浊的汤水里零星沉浮着几粒煮得爆开的米粒和几片蔫黄的菜叶，上面还浮着一层令人毫无食欲的、凝固了的油花。
这玩意儿给一个咳血、明显营养不良的重症患者吃？
简首是催命符！
职业的怒火瞬间燎原，烧掉了最后一丝初来乍到的茫然和谨慎。
“给他吃这个？”
林晓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像淬了冰的针，首首刺向王氏的哭嚎，“油腻、难消化、毫无营养！
他肺气虚弱，脾胃运化无力，你这是嫌他咳得不够狠，想让他把胃也吐出来？”
王氏的哭骂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她猛地扭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晓晓，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你…你这贱蹄子！
反了天了！
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懂个屁！
这是粮食！
金贵的粮食！
你不吃就给老娘滚出去饿死！”
林晓晓没理她。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砚那张灰败痛苦的脸上，看着他因为咳嗽而不断起伏的、单薄得可怜的胸膛，一股强烈的、源自现代营养师灵魂深处的“见不得人糟践自己身体”的强迫症轰然爆发。
“咳血，气促，唇甲紫绀，肺部明显感染迹象，严重贫血体征。”
她盯着沈砚，语速飞快，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口吻，像是在对实习生分析病例，又像是在质问一个不遵医嘱的顽固病人，“基础检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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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靠这种猪食续命？”
空气瞬间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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