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重生1978小说

黑暗。

一种浓稠的、具有实质重量的黑暗压迫着眼睑。

苏念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仿佛一叶孤舟在墨色海面上荡漾。

她记得最后的感觉——癌细胞在体内疯狂肆虐的灼痛，监护仪刺耳的滴滴声，还有陆沉舟那双冰冷的手握着钢笔，在器官捐献协议上签下名字时纸页撕裂的脆响。

然后是一切归于沉寂。

可现在，为什么还能感觉到寒冷？

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冷，顺着她的脊椎向上攀爬，冰针一样扎进曾经被癌细胞吞噬的脏器。

她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金属柜壁凝结的白霜，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蓝。

鼻腔里充斥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但更深处的，是属于死亡本身的腐朽气息。

苏念试图移动手指，却发现身体被束缚在狭窄的空间里。

塑料薄膜摩擦着她的脸颊——是裹尸袋的内衬。

恐惧如电流窜过西肢百骸。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在那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VIP病房里，听着窗外陆沉舟与情妇的低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咚！”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染着丹蔻的指甲砸在金属柜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双手——这双手分明己经枯瘦如柴，布满输液留下的青紫针孔和为那个男人熬夜做企划案磨出的茧子。

可现在，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她看到的是一双十指纤长、肌肤饱满的少女的手。

“咚！

咚咚！”

更多的敲击声从她所在的位置传出，在死寂的停尸间里回荡。

外面传来工具车被撞倒的哗啦声响，还有值班人员惊恐的尖叫。

“诈、诈尸啊！”

冰柜门被猛地拉开，刺目的白光让苏念眯起眼睛。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向后倒退，脸色惨白如纸。

苏念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件白大褂，干涩的声带摩擦出砂砾般的音节，每个字都带着从坟墓里带出来的血腥气：“告诉陆沉舟...他妻子跳楼前...怀的是双胞胎...”值班员眼睛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的是少女眼底淬着的寒光——那绝不该是刚死之人应有的眼神，倒像是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恶鬼。

雨丝斜打进纺织厂女工宿舍的窗棂，留下蜿蜒的水痕。

老旧的收音机里，任贤齐正在唱《心太软》，歌声夹杂着电流的杂音。

苏念猛地从下铺惊醒，六神花露水的薄荷味混着房间霉味涌入鼻腔。

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印着粉色小花的睡衣。

是梦吗？

那个漫长而痛苦的死亡之梦？

她颤抖着抬起双手，就着窗外路灯透进的微光仔细端详。

十指纤长完好，指甲染着年轻的丹蔻色，没有长期输液留下的青紫针孔，没有为那个男人熬夜做企划案磨出的茧子。

“念丫头发什么呆呢？”

上铺探下一张十八岁少女的脸，林婉蓉——她继妹的声音甜得发腻，“刚才陆主任又送荔枝来了，你看他多惦记你～”苏念的目光落在床头搪瓷缸上，大红牡丹沾着水珠，映出她自己年轻的脸庞。

她突然低笑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进缸子里，在静止的水面上荡开圈圈涟漪。

原来上帝真的会给恶魔重来的机会。

或者说，连上帝都看不过去她前世的惨状，给了她一次重洗牌局的机会。

——那个让她顶罪二十年的陆沉舟，此刻还是纺织厂办公室主任。

谁也不知道他十年后会成为掌控半省命脉的权贵。

——更不知道今夜这场所谓的“意外”，根本是他与林婉蓉精心设计的戏码。

“帮我捎句话。”

苏念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她伸手摸向枕头深处，抽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这是她前世临终前养成的习惯，没想到也带到了这一世。

刀锋在昏暗中映出她冰封般的眼眸：“告诉陆主任，我发现了九三年纺织机爆炸案的真相。”

林婉蓉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甜腻：“念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去吧。”

苏念淡淡打断她，刀尖不经意地对准了林婉蓉的方向，“记得原话转达。”

当宿舍门咔哒一声合拢时，苏念快速撕下墙上的日历页。

钢笔尖洇透1998年9月17日的纸背，留下急促的字迹：①取回母亲遗物中的铜钥匙（衣柜第三格夹层）②阻止父亲今晚签担保协议（永胜纺织厂）③找到那个在天桥下擦鞋的未来首富（右腿有烫伤疤痕）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吹落，恰好贴在窗玻璃上，与室内《海州晚报》的经济危机报道重叠在一起。

苏念轻轻按住狂跳的心口，那里不再是被癌细胞啃噬的空洞，而是充满年轻血液的蓬勃跳动。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陆沉舟在情人床上掐着她脖子逼离婚时说的：“你就像厂区后门的野草，踩死了还能发新芽。”

那就让野草长成荆棘吧。

她咬破指尖，在日历背面画下血色的×，正好覆盖在永胜纺织厂的广告位上。

血珠渗进新闻纸，如同她正在改写的人生。

（钢笔突然在“右腿烫伤”处顿住）等等...那个未来首富的烫伤疤痕，形状似乎与纺织机爆炸案中损坏的阀门吻合？

这个发现让苏念的后背窜过一阵寒意——难道那场导致三条人命的爆炸案，与这个看似无关的擦鞋少年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