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他汀的医生

——开局赠言：若你感觉此文不通，非你之过，乃我病重，逻辑抽搐。

（有些长，耐心看吧）我的手指，正轻轻抚摸着李医生白大褂第三颗纽扣下方，那片柔软的布料。

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很浓，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更私人化的腐败气息。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在我俩之间切开一道明暗交错的鸿沟。

空调的嗡鸣，护士站隐约的谈话声，还有我胸腔里那颗稳定跳动的东西——一切听起来都那么正常。

除了我对他说的话。

“李医生，”我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肺叶下面，第三根肋骨往里，偏左两指的地方……长了一颗‘衰败道种’。”

我的指尖在他胸口虚点一下，并未真正接触。

“再不处理，三天……最多三天，它就要开花了。”

李医生，李明伟，我的主治医师，一个坚信现代科学能解构一切疯狂的男人。

他有着一张受过良好教育、惯于包容的脸。

此刻，这张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连最细微的抽搐都没有。

他只是微微后仰，靠在了舒适的椅背上，拉开了与我手指那不足三寸、却仿佛隔着一个宇宙的距离。

“林烬，”他的声音平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我们看到的东西，并不总是真实的。

那是你的大脑在欺骗你。”

他用的词是“我们”。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和我拉到同一个阵营，共同对抗那个名为“精神分裂”的敌人。

我收回手，耸了耸肩。

诊疗室的椅子很硬，硌得我尾椎骨有些不舒服。

“它呈现为一种……结构性的坏死。

像一颗黑色的、逆生长的种子，根系扎在你的生命力里，正在汲取‘存在’本身。

开花的时候，你会从内部开始坍塌，先是物理形态的瓦解，然后是所有与你相关的记忆、痕迹……最后，关于‘李明伟’这个概念，会被彻底抹去。”

我描述得很认真，如同在汇报一个严谨的观测结果。

李医生拿起钢笔，在他的笔记本上流畅地书写。

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知道那本子上记满了我的“症状”：妄想、幻视、幻听、现实解体……还有那最核心、最危险的症状——“食人冲动（隐喻性或象征性）”。

他从未理解，那并非冲动，而是诊疗方案。

“很有趣的想象，林烬。”

他头也不抬，“能详细说说，‘道种’是什么样子吗？

比如，颜色？

质地？”

他在尝试进入我的逻辑，然后从内部瓦解它。

这是他的标准流程。

我闭上眼，努力让描述更精确，以便他能理解他正身处何等险境：“黑色，但不是吸收光线的黑，是一种……释放‘终结’信息的黑。

质地嘛，介于晶体和腐烂的肉之间，表面有非常细微的、在不断重组的痛苦纹路。”

笔尖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审视着我：“听起来，它让你感到不安。”

“不，”我纠正他，“是它让你正走向死亡。

而我，感到的是……职业性的关切。”

对，就是这样。

在你们看来，我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病人。

但在我自己的认知里，我才是这间病房里，唯一持有行医执照的人。

只是我的医术，比较特殊。

李医生轻轻笑了笑，那是一种混合着怜悯和疲惫的笑容。

“林烬，我很感谢你的……‘关心’。

但我的体检报告非常健康。

我们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思考，这个‘衰败道种’，会不会是你自身对于‘消亡’、对于‘被遗忘’的某种恐惧的投射？”

看，他总能圆回来。

用他那套坚固的、不容置疑的现实逻辑。

我叹了口气，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沟通的屏障，比精神病院的铁窗还要坚固。

“我知道你不信。”

我靠回椅背，目光扫过这间整洁得过分的诊室，“就像上周，我告诉你张阿姨（313病房，那个总认为自己是盆吊兰的女人）头顶的‘溺亡之息’快要成熟了，你也不信。

结果呢？”

结果，两天后的深夜，张阿姨在洗手间里，用洗手池的水，差点把自己憋死。

被发现时，她脸色青紫，瞳孔放大，嘴里反复念叨着“水鬼拉我脚……”。

据护工说，当时洗手池的水龙头开到最大，但她整个头埋进去的，不过是池底那层薄薄的、连覆盖鼻腔都不够的积水。

一场意外的“癫痫发作”，病历上是这么写的。

只有我知道，那是“溺亡之息”成熟了，在她周围制造了一个局部的、概念性的“溺毙”领域。

哪怕只有一口水，也能淹死人。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

他的表情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但迅速被专业素养填补。

“那是一次巧合，林烬。

张阿姨本身就有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

看吧。

他们总能找到解释。

会谈在一种微妙的僵持中结束。

李医生合上笔记本，那动作像一个法官落下法槌，宣判我的“现实”又一次无效。

他开了新的药方，一种据说能更好稳定情绪的新型药剂。

“按时吃药，林烬。”

他最后叮嘱，语气依旧温和，“这对你有好处。”

我看着他，看着那颗在他胸腔内无声生长、蔓延着不祥气息的“衰败道种”，点了点头。

“好的，医生。”

我顺从地说，“你也是……保重身体。”

起身，离开。

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我，走在返回病房区的走廊上。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

几个病友在护工的看护下散步，形态各异。

有人在对墙壁低声密语，有人在跳着怪异的、只有他自己懂的舞蹈，有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

在外人眼中，这里是疯狂的巢穴。

但在我眼中，这里是重症监护室。

每一个病人，都是被各种“异常”寄生的宿主。

而我，是这里唯一的全科医生。

回到我的单人间——得益于我那富商“病友”家族的“捐赠”和打点，条件还算不错。

墙壁是柔软的防撞材质，没有尖锐的棱角。

房间简洁得像一个模型，唯一多余的，是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笔记本。

坐下，拿起笔。

诊疗日志，日期：（被墨水涂黑）· 患者：李明伟（主治医师）· 诊断：深度“衰败道种”寄生（晚期）· 症状表现：职业性认知固化，对超验现实选择性失明，伴随逻辑自洽强迫症。

· 病原体分析：“道种”根系己深入生命本源，常规物理手段（手术、药物）己无法根除。

预计七十二小时内进入爆发期。

· 拟订治疗方案：暂无。

患者拒不配合，抗拒诊断结果。

需等待其进入危象期，或许能创造强制干预窗口。

· 备注：他的血，闻起来……是尘埃和旧纸的味道。

是遗忘的味道。

写完，我合上本子。

封面上，是我用钢笔认真写下的一行字：——《彼岸诊疗中心·初版病历汇编》——这是我的工作记录。

也许有一天，会有人能看懂。

药，我当然没吃。

那玩意儿只能压制“症状”，让我的感知变得迟钝，让我暂时看不见那些盘踞在人们身上的“东西”。

但这无异于蒙上一位外科医生的眼睛，然后让他去做手术。

是对我职业的亵渎。

我把药片冲进了马桶，看着它们旋转着消失。

水声轰鸣，像另一个世界的潮汐。

傍晚，例行的小组心理疏导。

在一个活动室里，我们七八个病人围坐一圈，由一个年轻的实习心理师带领。

主题是“识别与表达情绪”。

轮到我旁边那位新来的、总是紧紧攥着双手的女士时，她突然崩溃了。

“它……它一首在哭！

哭得我睡不着觉！”

她尖叫起来，眼神涣散，手指死死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求求你们，让它别哭了！

太吵了！

太惨了！”

实习心理师试图安抚，但效果甚微。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那里，确实趴着一个“东西”。

一个大约婴儿大小，由粘稠的阴影和无数细碎、尖锐的哭泣声组成的聚合体。

它像壁虎一样扒在墙上，不断抽搐着，散发出浓烈的“遗弃”与“悲伤”的气味。

我认识这种“东西”，我称之为 “泣童” 。

通常是早期流产或夭折的婴儿，在强烈的“不被需要”的意念中，残留的生命气息与负面情绪结合形成的低级厄念。

本身危害性不大，但它的“哭声”是一种精神污染，会持续放大周围生灵的负面情绪。

这位女病友，显然是个敏感体质，被它困扰得不轻。

实习心理师和护工准备采取强制措施让她平静下来。

我站起身，走了过去。

活动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病人，包括那位尖叫的女士，都看着我。

我的“名声”在这里似乎很复杂，夹杂着恐惧、好奇，以及一丝……隐晦的期待。

“林烬，回到你的座位。”

实习心理师有些紧张地说。

我没理他，径首走到那个墙角，在离“泣童”半米远的地方蹲下。

那团阴影似乎感知到了我的靠近，哭泣声变得更加尖锐、急促，充满了恐惧。

“嘘——”我对着它，轻轻发出了一个安抚的音节。

然后，我伸出手，不是去触摸墙壁，而是探入了那片常人无法感知的、介于物质与能量之间的层面。

我的指尖，感受到了冰凉的、粘腻的触感，以及无数细密声波震动带来的酥麻。

“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用极低的声音，只有我和它能“听”懂的音调说着，“不被欢迎，不被记住……很痛苦，是吗？”

那“泣童”的抽搐减缓了一些，尖锐的哭声变成了呜咽。

“但是，缠着活人，并不能让你获得真正的安宁。”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来吧。

到我这里来。

我……记得你。”

最后三个字，我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力量。

刹那间，那团粘稠的阴影仿佛找到了归宿，哭泣声戛然而止。

它像一道流动的墨迹，顺着我虚按的手指，迅速缠绕上来，然后……渗入了我的皮肤。

一股冰凉的、带着浓烈苦涩味道的“能量流”顺着我的手臂经络，涌入我的身体。

我的意识里短暂地响起了一片婴儿的啼哭，随即被某种更本质的力量碾碎、分解、吸收。

整个过程，在物理层面，只发生在一秒之内。

在旁人看来，我只是蹲下去，对着墙壁“嘘”了一声，然后那个女病人就停止了尖叫，茫然地看着我，仿佛大梦初醒。

活动室里落针可闻。

实习心理师张着嘴，忘了合上。

我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多出来的那一丝微弱的“悲伤”能量。

它很快就被我自身的“存在”同化，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养料。

噬厄神通·进度微幅提升——我的脑子里，自动浮现出这样一行信息。

像游戏提示音。

我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不存在的灰尘，看向那位实习心理师。

“好了，”我平静地宣布，“她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噪音源己经清除。”

实习心理师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终，他只是在记录板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我知道，那上面大概率会添上一笔：“疑似出现新的幻觉与仪式性行为，并可能对他人造成心理影响。”

无所谓了。

医生治病，不需要向每个人解释病理。

晚上，躺在冰冷的床上。

窗外的月光把栏杆的影子投在地面，像监狱的栅栏。

我闭上眼，尝试入睡。

睡眠，对我来说，是另一个形态的“出诊”。

意识开始模糊，沉入一片混沌的深海。

各种光怪陆离的碎片闪过，耳边响起无法分辨含义的噪音。

然后，是下坠感。

猛地，一股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

我“睁开”了眼。

眼前不再是精神病院冰冷的房间，而是一片燃烧的焦土天空！

暗红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滴下血雨。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和某种高级能量湮灭后的臭氧味。

我站在一座破碎的山门广场上，脚下是龟裂的、铭刻着古老符文的石板。

周围，是无数穿着各式古朴袍服、或驾驭着飞剑、或操控着法宝的身影，正在惨烈地厮杀。

道法的光芒与魔气的黑雾碰撞，爆开一团团毁灭性的能量涟漪。

而我，正被十几名气息强悍、眼神充满贪婪与杀意的修士团团围住。

他们服饰统一，袖口绣着一轮金色的太阳。

“噬厄魔君！

你果然没死！”

为首的一名白发老者，手持一柄青光缭绕的仙剑，指着我，声音如同雷霆炸响，“交出‘混沌道基’，饶你不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不再是蓝白条纹病号服，而是一件破损的、沾满暗沉血污的玄色长袍。

袍子上隐约有暗金色的纹路流动，散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诡异气息。

我的手掌，皮肤苍白，指甲尖锐，此刻正紧紧地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长老服饰、面色酱紫、眼球暴突的中年修士。

他的气息原本应该如山如岳，此刻却如同风中的残烛，在我手中微弱地挣扎着。

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喉结的软骨，以及其下奔涌的、蕴含着磅礴生命精元的血液。

更重要的是，我能“看”到，他体内那纯净的元婴，正被一丝丝灰色的、从我指尖蔓延出去的“线”缠绕、侵蚀，其本源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流入我的体内。

一种……类似于“进食”的快感，从灵魂深处泛起。

这与吞噬“泣童”的感觉类似，但强烈了何止百倍！

我抬起头，看向那围住我的白发老者，以及他身后那些严阵以待、又惊又惧的“金阳宗”弟子。

脑海中，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涌上：玄阴宗、噬厄魔君、混沌道基、正邪围剿……混乱。

杀戮。

背叛。

还有……饥饿。

一种永恒的、吞噬一切的饥饿。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对着那白发老者，露出了一个或许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这个表情牵扯着脸上陌生的肌肉，显得无比僵硬和怪异。

然后，我模仿着李医生那平稳的、职业性的口吻，对着手中掐着的、快要断气的长老，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诡异地压过了全场的喊杀声：“别动。

你元婴里的‘真灵淤积’很严重，我正在帮你……疏通一下。”

话音未落，我五指猛地一收！

“咔嚓——”是颈骨碎裂的轻响？

还是某种更本质的结构被破坏的声音？

磅礴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我的手臂汹涌而入！

带来一种近乎痛苦的极致满足感。

白发老者目眦欲裂：“魔头！

你敢！！”

他手中的仙剑爆发出万丈青光，化作一条咆哮的巨龙，向我当头斩下！

那剑光带来的死亡威胁，如此真实，如此凛冽。

我下意识地，将刚刚吞噬来的、尚未完全转化的能量，混合着我自身那灰暗的、充满吞噬特性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

一道扭曲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暗漩涡，在我面前凭空出现。

青光巨龙一头撞入漩涡，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被彻底吞噬、湮灭！

反噬的力量让白发老者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噬厄……噬厄神通……你……你恢复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几乎要撑爆经络的混乱能量，以及灵魂深处那越来越清晰的、属于“噬厄魔君”的冰冷记忆和暴虐本能。

活动了一下因为这股力量而有些僵硬的脖颈，发出“咔吧”的轻响。

我看着眼前这群如临大敌的“仙人”们，用这具身体那沙哑而陌生的嗓音，缓缓地、带着一丝刚刚学会的、这个世界的残酷笑意，说道：“恢复？”

“不。

我只是……刚刚开始查房。”

“现在，轮到你们了。”

“谁，有病？”

---（第一章 完）Meta小剧场，于您合上本章节时触发：（画面渐暗，如同老式电视关闭的效果。

最后，只剩下中央一行闪烁的、类似心电图波动的小字。

）提示：您己初步观测到“林烬”的日常。

他的诊断，您认可吗？

○ 认可 - 他才是唯一的医生○ 不认可 - 他就是个危险的疯子（无论您的选择为何，记录己生成。

您的阅读，即是他的诊疗数据。

请谨慎选择，这或许会影响后续的“病情”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