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抽出捅进敌人身体的三棱刺刀，飞扑过来接住快要跌在地上的李清。
李清跌在他怀中，被过亮的太阳晃了下眼睛。
男人的制式外套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但李清认得它原本的样子，那是一套绿色的衣服，如果他戴着帽子的话，帽徽上应该印着八一。她不认识他，但好像又认识。
那是末世前，李清还很小的时候，她跟着妈妈去陕省参加一个考古研讨会，路上突然爆发的泥石流将大巴冲下山崖。李清对那场泥石流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在后来长大的那些时间里，她只能通过妈妈腿上长长的疤来想起那时候逼仄车厢里充满泥土腐烂味道的潮湿的空气。除此之外，她还记得的，就是突然被遮住的眼睛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光亮，有力的双手把她从妈妈的怀里接过，那时候李清有些害怕，悬在半空时踢了踢脚，接过她的人立即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她悄悄掀开一点点罩着眼睛的布试图观察周围，马上就被走在后面的人发现，穿着绿色衣服的人冲她笑，帮她把眼罩重新带好，又轻声哄她：“别怕哦，马上就回家了。”
现在这个怀抱跟那时候的很像，就是比那时候的单薄多了。
衣服的款式也很相似，只是颜色已经不一样了。
男人摁住李清出血的伤口，张了几次嘴，没说出来话。
李清被他的动作弄得回过神，有些勉强地喘了口气：“该不会还要我来安慰你吧。”
年轻男人被傻逼末世折磨得再沧桑，看起来也只有30出头，他哑着嗓子问她：“为什么？”
声音抖得像被人打了一顿。
李清没有回答，转而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说，极昼什么时候能过去？”
伤口咕嘟咕嘟冒血，李清能感受到身体温度在降低。
其实李清不想活已经很久了，末世六年多，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想活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去死。
她不敢跳楼，总觉得跳楼四分五裂的太难看了；也不敢割腕，血腥味可能在她还没死的时候就引来人吃她的肉；末世也没有药物和燃料，不能吞药、不能窒息或者中毒死亡...
当然，说来说去，就是她不肯向吃人的老天妥协。
她为了充饥吃过死老鼠、吃过土，吃过一切正常人类无法想象的东西；为了走到基地，她出卖身体攀附过一些有钱或者在流亡过程中小有势力的人；为了活下去，她做了一切努力。
她实在是很累，可她不能轻易去死。现在这个死法刚刚好，是李清心目中最好的死法。
在末世刚开始时，李清就想，如果哪一天活不下去，就去救一个值得救的人，最好是一个战士。
可惜这么久了，现在才碰上。以前不是没有碰到，只是要么人家不需要，要么她碰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次真的刚刚好。
好得连这永不坠落的太阳都显得有些可爱，漫天的黄沙都有些可亲起来。
男人摸摸李清的头发，他知道李清活不成了，眼眶有些猩红。末世多年，人与人之间早就没有了什么信任，能苟活到现在的人都付出了很大代价和努力。而且，现在他早已不像末世前，拿起刀枪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他相信李清也明白。
他抖着唇，又问了李清一遍：“为什么？”
李清轻微叹息一声，趁着还有一些力气，同他交代：“我早不想活了，给你挡上这一刀，我特别开心，这样显得我的命特别值钱。这傻逼末世总看不到头，我厌倦了。如果你想活下去，那你要好好活着；如果你厌倦了，那你也学学我，别枉走一趟。”
说完了，李清就闭上眼睛，也不再去看他的表情。
思维已经有些涣散，往事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
末世这几年，李清杀了不少人，具体多少李清自己也不记得了。有一回，在一个湖边，李清捡到了一条生蛆的鱼，有好几个人上来围攻她，眼光都泛着绿。他们不仅想吃鱼，还想吃李清的肉。那一天，李清杀光了围上来的所有人，血往泥地里浸透了三寸。
李清其实有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是她末世第四年的时候，血滴在妈妈留下的玉坠上过后得到的，空间也不大，大概就100来平方的空地吧，其他地方都是雾蒙蒙的，李清伸手摸过，空地和雾气中间像隔了一层膜，手伸不过去。她得到空间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往里头放了，现在里面只剩些从死人身上扒下的衣服，烧火用的枯树枝，还有瘪下去的矿泉水瓶以及在末世初期买的单兵反渗透RO净水器。
时间再往前，就是父母去世的时候。李清痛不欲生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同姑姑、舅舅为了财产闹翻。
再往前，就是...再往前...
有些想不起来了，但这几年来，再挣扎痛苦，李清没有一件后悔的事。
即使这么苦，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底线。
没杀过无辜的人，没吃过不该吃的东西，没有辜负过所有好的情谊。
李清想，爸爸妈妈见到我，应该还是会为我骄傲的，我没有做过错事。
她的手悄悄垂下去。
这个渺小但坚韧的生命，结束在末世第六年。
李清跌在他怀中，被过亮的太阳晃了下眼睛。
男人的制式外套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但李清认得它原本的样子，那是一套绿色的衣服，如果他戴着帽子的话，帽徽上应该印着八一。她不认识他，但好像又认识。
那是末世前，李清还很小的时候，她跟着妈妈去陕省参加一个考古研讨会，路上突然爆发的泥石流将大巴冲下山崖。李清对那场泥石流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在后来长大的那些时间里，她只能通过妈妈腿上长长的疤来想起那时候逼仄车厢里充满泥土腐烂味道的潮湿的空气。除此之外，她还记得的，就是突然被遮住的眼睛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光亮，有力的双手把她从妈妈的怀里接过，那时候李清有些害怕，悬在半空时踢了踢脚，接过她的人立即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她悄悄掀开一点点罩着眼睛的布试图观察周围，马上就被走在后面的人发现，穿着绿色衣服的人冲她笑，帮她把眼罩重新带好，又轻声哄她：“别怕哦，马上就回家了。”
现在这个怀抱跟那时候的很像，就是比那时候的单薄多了。
衣服的款式也很相似，只是颜色已经不一样了。
男人摁住李清出血的伤口，张了几次嘴，没说出来话。
李清被他的动作弄得回过神，有些勉强地喘了口气：“该不会还要我来安慰你吧。”
年轻男人被傻逼末世折磨得再沧桑，看起来也只有30出头，他哑着嗓子问她：“为什么？”
声音抖得像被人打了一顿。
李清没有回答，转而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说，极昼什么时候能过去？”
伤口咕嘟咕嘟冒血，李清能感受到身体温度在降低。
其实李清不想活已经很久了，末世六年多，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想活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去死。
她不敢跳楼，总觉得跳楼四分五裂的太难看了；也不敢割腕，血腥味可能在她还没死的时候就引来人吃她的肉；末世也没有药物和燃料，不能吞药、不能窒息或者中毒死亡...
当然，说来说去，就是她不肯向吃人的老天妥协。
她为了充饥吃过死老鼠、吃过土，吃过一切正常人类无法想象的东西；为了走到基地，她出卖身体攀附过一些有钱或者在流亡过程中小有势力的人；为了活下去，她做了一切努力。
她实在是很累，可她不能轻易去死。现在这个死法刚刚好，是李清心目中最好的死法。
在末世刚开始时，李清就想，如果哪一天活不下去，就去救一个值得救的人，最好是一个战士。
可惜这么久了，现在才碰上。以前不是没有碰到，只是要么人家不需要，要么她碰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次真的刚刚好。
好得连这永不坠落的太阳都显得有些可爱，漫天的黄沙都有些可亲起来。
男人摸摸李清的头发，他知道李清活不成了，眼眶有些猩红。末世多年，人与人之间早就没有了什么信任，能苟活到现在的人都付出了很大代价和努力。而且，现在他早已不像末世前，拿起刀枪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他相信李清也明白。
他抖着唇，又问了李清一遍：“为什么？”
李清轻微叹息一声，趁着还有一些力气，同他交代：“我早不想活了，给你挡上这一刀，我特别开心，这样显得我的命特别值钱。这傻逼末世总看不到头，我厌倦了。如果你想活下去，那你要好好活着；如果你厌倦了，那你也学学我，别枉走一趟。”
说完了，李清就闭上眼睛，也不再去看他的表情。
思维已经有些涣散，往事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
末世这几年，李清杀了不少人，具体多少李清自己也不记得了。有一回，在一个湖边，李清捡到了一条生蛆的鱼，有好几个人上来围攻她，眼光都泛着绿。他们不仅想吃鱼，还想吃李清的肉。那一天，李清杀光了围上来的所有人，血往泥地里浸透了三寸。
李清其实有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是她末世第四年的时候，血滴在妈妈留下的玉坠上过后得到的，空间也不大，大概就100来平方的空地吧，其他地方都是雾蒙蒙的，李清伸手摸过，空地和雾气中间像隔了一层膜，手伸不过去。她得到空间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往里头放了，现在里面只剩些从死人身上扒下的衣服，烧火用的枯树枝，还有瘪下去的矿泉水瓶以及在末世初期买的单兵反渗透RO净水器。
时间再往前，就是父母去世的时候。李清痛不欲生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同姑姑、舅舅为了财产闹翻。
再往前，就是...再往前...
有些想不起来了，但这几年来，再挣扎痛苦，李清没有一件后悔的事。
即使这么苦，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底线。
没杀过无辜的人，没吃过不该吃的东西，没有辜负过所有好的情谊。
李清想，爸爸妈妈见到我，应该还是会为我骄傲的，我没有做过错事。
她的手悄悄垂下去。
这个渺小但坚韧的生命，结束在末世第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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