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临时门禁卡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林知意将其紧紧攥住，仿佛握住了一块敲开坚冰的楔子。
陆景珩的出现和干预，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瞬间扫清了障碍，却也留下了更多亟待厘清的迷雾。
他没有多看她一眼，留下那句含义不明的话后便转身离去。
IT部门里噤若寒蝉，李主管脸上青白交错，之前的刻板倨傲被后怕取代，手脚麻利地办妥了一切后续手续。
“林博士，我带您去临时办公区。”
助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甚至隐含一丝畏惧。
这畏惧并非针对林知意，而是针对那位仅仅露面片刻就掌控了全局的年轻掌门人。
林知意点点头，沉默地跟在助理身后。
恒屿集团总部内部如同一个精密的迷宫，光洁的走廊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两侧是透明的玻璃隔间，里面是忙碌穿梭的身影和低沉的键盘敲击声。
效率、秩序、压力，是这里无处不在的空气。
她的临时办公点被安排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隔间不大，但设备齐全，透过玻璃墙能看到远处核心高管区域那气派的独立办公室。
这是一个观察与被观察的绝佳位置。
她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打开电脑，接上网络，将准备好的调研计划和保密协议发给了张薇。
然后，她开始梳理恒屿公开的组织架构图，将那些需要一对一访谈的高管名字与脑海中看过的视频资料、财经报道一一对应，试图在正式接触前，勾勒出更鲜活的人物侧写。
下午，张薇的回复邮件到了，附上了初步排期的访谈时间表，第一个访谈对象，是集团首席财务官（CFO），赵伟。
林知意目光微凝。
赵伟，五十二岁，在恒屿服役超过二十年，是跟随陆景珩父亲打江山的元老之一，以严谨、保守、对数字极度敏感著称。
选择他作为第一个访谈对象，是张薇的无心安排，还是陆景珩有意设置的难题？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开始专注准备。
她调阅了恒屿近五年的所有财务报告，重点关注了赵伟在业绩发布会上的问答环节录像。
她发现，这位CFO在回答关于现金流和负债率的问题时，语速会明显加快，手指会无意识地反复按压钢笔笔帽，而在被问及某些创新业务的投资回报时，他则会有一个非常轻微的、向后靠椅背的动作，同时视线会短暂下垂。
压力，防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认同？
林知意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些观察，并打上问号。
她需要面对面的验证。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林知意准时出现在赵伟办公室门口。
敲门，得到应允后，她推门而入。
赵伟的办公室风格与他的人如出一辙——一丝不苟。
文件堆放整齐，桌面光可鉴人，墙上挂着装裱精美的资产负债表曲线图。
他本人穿着熨帖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审视。
“林博士，请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客气而疏离，“张总监己经跟我说了，配合你的调研。
不过我的时间很紧，只有西十分钟。”
“好的，赵总，感谢您的时间。”
林知意从容坐下，打开录音笔（经对方同意），并拿出准备好的提纲，“我们开始？”
访谈的前二十分钟，波澜不惊。
林知意的问题主要围绕财务团队的管理、风险控制、决策流程等常规话题。
赵伟对答如流，答案精准得像是在背诵财务报表，严谨，但也毫无温度。
林知意知道，必须切入更深层的地带。
她话锋一转，问题开始触及组织内部的软性层面。
“赵总，在您看来，当前集团在推进一些前沿科技和跨界投资时，财务体系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比如，在评估一些无法完全用量化数据衡量回报的项目时，团队是否会感到压力？”
赵伟摩挲钢笔的动作微微一顿，虽然很快恢复，但没能逃过林知意的眼睛。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稳：“挑战始终存在。
恒屿的风格是稳健前行，任何投资都必须经过严格的风险评估和回报测算。
至于压力，”他淡淡一笑，带着些许资深人士的倨傲，“财务人员的天职就是与压力和数字打交道，这很正常。”
“我理解。”
林知意点头，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他，“那么，从您的角度看，这种‘稳健前行’的风格，与集团近年来强调的‘锐意创新’、‘打破边界’的战略导向之间，是否存在需要调和的地方？
您个人如何平衡这种可能存在的张力？”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向了可能存在的矛盾点。
赵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身体后靠，拉开了与林知意之间的距离，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形成了一个标准的防御姿势。
他沉默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知意。
“林博士，战略制定是董事会和陆总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的职责是确保集团的财务健康，为所有战略决策提供最可靠的数字支持。”
他的语气明显冷了几分，“我不认为存在所谓的‘张力’，只有执行层面的效率和协同问题。”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知意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视线有一个极其快速的、向右下方的瞥视。
这在微表情解读中，通常与情感压抑、内心编造或不适感相关。
他在回避。
他感受到了那种张力，甚至可能深受其扰，但他不愿承认，或者不能承认。
林知意没有继续追问，她知道过犹不及。
她适时地将话题引回了更中性的领域，又问了几个关于团队建设和人才培养的问题。
赵伟的回答恢复了之前的程式化，但之前那种流畅自如的感觉己经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惕。
西十分钟一到，赵伟便抬手看了看表，明确表示了送客的意图。
林知意礼貌地起身告辞，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她站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第一次接触，比她预想的更耗费心神。
她不仅是在收集信息，更像是在雷区穿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个人心理防线的边界。
她回到自己的隔间，第一时间将录音文件备份，然后在保密的工作日志上记录下关键观察：“对象：CFO 赵伟。
表层：严谨、保守、忠诚于传统财务准则。
深层：对集团激进的创新战略存在潜在焦虑与不认同，但出于职位或对陆景珩的敬畏，极力压抑与掩饰。
其压力可能源于在‘守成’与‘变革’之间的撕裂感。
建议：后续观察其与其他激进派高管的互动模式。”
写完这些，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玻璃墙外。
就在这时，她看到远处，陆景珩正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身边跟着几位高管，似乎正要前往某个会议室。
仿佛是心有灵犀，又或者是某种野兽般的首觉，陆景珩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竟隔着长长的走廊，精准地投向了她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距离太远，林知意看不清他眼中的具体情绪，只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专注与重量。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审视或挑衅，也没有刚刚解围后的漠然，那是一种……纯粹的观察，带着一种近乎冷静的好奇，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开始展现其复杂性的工具。
他只是停顿了不到一秒，便收回目光，继续与身旁的人交谈着向前走去。
但林知意的心跳，却在那短暂的对视后，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了什么？
他在看什么？
仅仅是对项目进度的例行关注，还是……他己经通过某种渠道，知晓了她与赵伟那并不算顺利的第一次访谈？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感觉这个看似平静的办公室角落，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线在交织，而线的另一端，都牢牢掌控在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手中。
她推倒了第一块骨牌，但整个多米诺阵列将倒向何方，却愈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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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屿的风格是稳健前行，任何投资都必须经过严格的风险评估和回报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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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个人如何平衡这种可能存在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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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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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十分钟一到，赵伟便抬手看了看表，明确表示了送客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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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身后关上，她站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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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后续观察其与其他激进派高管的互动模式。”
写完这些，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玻璃墙外。
就在这时，她看到远处，陆景珩正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身边跟着几位高管，似乎正要前往某个会议室。
仿佛是心有灵犀，又或者是某种野兽般的首觉，陆景珩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竟隔着长长的走廊，精准地投向了她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距离太远，林知意看不清他眼中的具体情绪，只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专注与重量。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审视或挑衅，也没有刚刚解围后的漠然，那是一种……纯粹的观察，带着一种近乎冷静的好奇，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开始展现其复杂性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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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对项目进度的例行关注，还是……他己经通过某种渠道，知晓了她与赵伟那并不算顺利的第一次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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