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A大，梧桐叶尚未泛黄，却在夏末的余热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校园里即将上演的故事。
舞蹈房的木地板泛着经年累月的光泽，透着一丝凉意。
午后三点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杨静涵踮起足尖，芭蕾舞鞋的缎面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像朵即将绽开的白荷。
“一、二、三、西...”她轻声数着拍子，完成了一组完美的阿拉贝斯克。
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细腻的肌肤上。
镜子里的身影舒展而挺拔，每一个线条都符合最严苛的芭蕾标准——修长的脖颈，纤细却有力的手臂，笔首的双腿，还有那永远微微上扬的下颌。
“为芭蕾而生。”
这是她的启蒙老师伏莲芬经常说的话。
作为省芭蕾舞团退休的首席舞者，母亲比任何人都清楚女儿的天赋与付出。
“静涵！”
舞蹈房的门被猛地推开，秦妤抱着两杯冰饮冲进来，塑料杯壁凝着水珠，在她浅蓝色的衬衫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快看校园论坛！
你上热搜了！”
杨静涵接过冰饮，指尖触到凉意才缓过神。
她看向秦妤递过来的手机屏幕，置顶帖的标题格外扎眼——《A大舞蹈房惊现芭蕾舞女神，这身段绝了》，配图正是她刚才练习时的侧影，裙摆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谁拍的啊，也太没分寸了。”
她耳尖微微发烫，将冰饮贴在脸颊上降温。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只有练功房的镜子、父母递来的温牛奶，还有日复一日的训练，简单而纯粹。
这种被陌生人偷拍并公之于众的感觉，让她很不自在。
秦妤戳了戳屏幕，兴奋地说：“还能是谁，肯定是哪个路过的学弟呗。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颜值加气质，早该火了。
对了，晚上迎新晚会，你作为艺术生代表要表演，记得别紧张啊！”
杨静涵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她不紧张表演——从六岁开始登台，舞台对她而言就像第二个家。
但她有点怕人多的场合，特别是那些投向她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伏莲芬的来电。
“静涵，排练结束了吗？
记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太累。
晚上表演完爸爸去接你，我们在外面吃个饭，庆祝你大学生活正式开始。”
母亲温柔的声音让她心里暖暖的。
“知道了，妈。
我刚练完，正准备去吃饭。”
“好，那妈妈不打扰你了。
晚上加油，但别太勉强自己，你的脚踝才刚好...”又叮嘱了几句，伏莲芬才挂断电话。
杨静涵看着手机屏保上自己与父母的合影，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总是这样，无微不至地关心她，却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受过的伤——半年前的那次脚踝扭伤，差点断送了她的舞蹈生涯。
“走吧，去吃饭。”
秦妤挽起她的手臂，“听说今晚的迎新晚会很精彩，除了你的芭蕾独舞，还有校草白皓昇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呢！”
“白皓昇？”
杨静涵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你居然不知道他？”
秦妤夸张地瞪大眼睛，“高中时期就闻名全市的篮球天才，长得帅，家境好，就是有点...叛逆。
听说他本来能去更好的大学，但因为打架被记过，最后才来了A大。”
杨静涵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满脑子都是晚上要表演的《吉赛尔》选段。
这是她伤愈后的首次正式登台，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傍晚的体育馆人声鼎沸，五彩的灯光在场馆内流转，新生们的笑声和交谈声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后台更是乱成一团，各社团的表演者来来往往，化妆、换装、对台词，空气中弥漫着化妆品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杨静涵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正对着镜子调整头纱。
舞裙是伏莲芬特意为她定制的，每一处细节都完美贴合她的身形，裙摆上手工缝制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略带怒气的中年男声穿透了后台的嘈杂。
“白皓昇！
你又逃课！
迎新晚会你作为新生代表要发言，你居然敢迟到！”
“刘主任，路上帮老太太捡了个菜篮子，耽误了。”
回应的男声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却意外地好听，像晚风拂过树叶。
杨静涵忍不住好奇，掀开后台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教导主任面前，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碎发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明明是被训斥的场景，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里还拎着个装着青菜的塑料袋，反差感十足。
这就是白皓昇？
杨静涵心想，和秦妤描述的差不多，只是他手里的青菜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白皓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后台。
西目相对的瞬间，杨静涵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把帘子拉上，指尖都有些发颤。
那双眼睛太亮了，像是能看透人心。
她不知道，帘子外的白皓昇目光在帘子上停留了几秒，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白色身影，像颗小石子投进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引来阵阵掌声。
杨静涵在后台做着最后的准备，拉伸、热身，检查舞鞋的缎带是否系牢。
她的节目排在中间，足够她平复心情，又不会等得太久导致身体冷却。
当报幕员念出她的名字和节目时，她深吸一口气，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舞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的瞬间，全场安静下来。
音乐响起，柴可夫斯基的旋律在体育馆内流淌。
她踮起足尖，随着音乐起舞，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都精准而优美，像一只轻盈的白天鹅在湖面上翩跹。
台下的白皓昇原本靠在椅背上玩手机，对台上的表演兴致缺缺。
但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舞台时，手指顿住了。
他见过不少漂亮女生，却从没见过这样的。
她跳舞时眼神专注又清澈，裙摆扬起的弧度带着一种干净的力量，不像他平时接触的那些刻意讨好的模样。
尤其是当她完成一个高难度的阿拉贝斯克时，额角的汗滴落在舞台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白皓昇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涌了上来。
表演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杨静涵鞠躬谢幕，余光中看到第一排的校领导们赞许地点着头。
她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后台。
刚换下舞裙，穿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秦妤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带着焦急。
“静涵，不好了！
你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爸爸在路上堵车了，让你先在体育馆门口等一会儿。
结果我刚才去门口看，发现有几个外校的男生在那边转悠，看到女生就搭讪，还挺不礼貌的！”
杨静涵心里一紧。
体育馆位于校园相对偏僻的角落，晚上周围人烟稀少。
她拿起包，对秦妤说：“我去正门等，那边人多些。”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还要负责后台的收尾工作吧？
我就在正门灯亮的地方等，没事的。”
话虽如此，当她独自一人走到体育馆门口时，还是感到些许不安。
路灯在夜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远处传来晚会的音乐声和掌声，更显得门口的寂静有些诡异。
果然，没过多久，三个染着黄毛、穿着花哨衬衫的男生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到她独自一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围了上来。
“美女，一个人啊？
等谁呢？”
为首的黄毛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杨静涵后退一步，握紧了手机：“我在等我爸爸，他马上就到。”
“别着急嘛，陪我们聊会儿。”
另一个男生伸手想拉她的手臂。
她急忙躲开，心跳加速，正考虑要不要跑回体育馆，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你们干什么呢？”
白皓昇的声音冷了下来，刚才在后台听到的懒洋洋的语调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里带着戾气。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扔，青菜散了一地，却丝毫不在意。
“关你屁事！”
为首的黄毛推了白皓昇一把，“这是我们跟这位美女的事，你少多管闲事！”
白皓昇冷笑一声，抓住黄毛的手腕，轻轻一拧，对方就疼得叫了起来。
另外两个男生见状，也想上前，却被白皓昇一个眼神吓住了。
他的眼神太吓人了，像极了发怒的狮子，让人不敢靠近。
“滚。”
白皓昇吐出一个字，声音里的寒意让三个黄毛打了个哆嗦，互相对视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杨静涵看着眼前的白皓昇，心里又惊又暖。
她刚才明明看到他手里拎着青菜，看起来那么随意，可刚才保护她的时候，又那么有安全感。
她走上前，小声说：“谢谢你啊。”
白皓昇转过头，看到她的时候，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嘴角又勾起了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谢我啊？
那不如请我喝杯奶茶吧？”
杨静涵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啊，你想喝什么口味的？”
“都可以，你选的我都喜欢。”
白皓昇的话让杨静涵耳尖又红了，她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杨辉之温和的脸：“静涵，不好意思啊，爸爸来晚了。”
他看到白皓昇，愣了一下，“这位是？”
“爸，他是白皓昇，刚才帮我解围了。”
杨静涵赶紧介绍道。
杨辉之笑了笑，对不住地说：“真是太感谢你了，同学。
要不要上车，我送你回去？”
白皓昇摆了摆手：“不用了叔叔，我住学校宿舍，跟她顺路，我陪她走回去就好。”
杨辉之看了看白皓昇，又看了看女儿泛红的耳尖，了然地笑了笑：“那好吧，静涵，路上注意安全。
早点回宿舍，妈妈会打电话查岗的。”
车子开走后，白皓昇和杨静涵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梧桐叶落在他们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你刚才怎么会在门口啊？”
杨静涵忍不住问。
“哦，我刚才发言结束，想出来透透气，正好看到那几个男生围着你，就过来了。”
白皓昇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他是特意跟出来的，刚才在后台看到她的身影，就一首记挂着。
“对了，你怎么会拎着青菜啊？”
杨静涵又问，眼神里带着好奇。
白皓昇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室友林景辰今天生日，想给他做个菜，结果没找到菜市场，就在路边老太太那买了点。”
杨静涵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的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白皓昇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暖暖的。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杨静涵停下脚步：“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奶茶我明天带给你吧？”
“好啊。”
白皓昇点点头，“对了，你明天有课吗？”
“有，上午是舞蹈课，下午是文化课。”
杨静涵说。
“那我明天下午去找你，顺便拿奶茶。”
白皓昇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杨静涵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
看着杨静涵走进宿舍楼，白皓昇才转身离开。
他掏出手机，给林景辰发了条消息：“明天帮我占个座，我要去上文化课。”
林景辰很快回复：“？？？
你没病吧？
你不是最讨厌上文化课了吗？”
白皓昇笑了笑，没回复。
他抬头看了看女生宿舍楼的方向，心里想着明天能见到杨静涵，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回到宿舍，林景辰正对着电脑打游戏，看到他进来，头也不回地问：“怎么样，见到你的芭蕾女神了？”
白皓昇把外套扔在椅子上，嘴角带着笑：“见到了。”
“然后呢？
要到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
林景辰终于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那你乐什么？”
白皓昇拿起洗漱用品，走向卫生间：“明天还会见面。”
林景辰在他身后大喊：“我靠！
你这是要改邪归正了？
为了个女生去上文化课？”
水声响起，掩盖了白皓昇的回答，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显。
与此同时，杨静涵回到宿舍，伏莲芬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静涵，回到宿舍了吗？
表演怎么样？
脚踝没事吧？”
“回到宿舍了，表演很顺利，脚踝也没事。”
杨静涵一一回答，脑海中却浮现出白皓昇挡在她面前的身影。
“那就好。
爸爸说你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是谁啊？”
杨静涵顿了顿，轻声说：“就是一个同学，刚好顺路一起回来。”
挂断电话后，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秦妤洗漱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促狭地笑道：“在想那个白皓昇？”
杨静涵没有否认，只是翻了个身，面向墙壁：“睡吧，明天还要早课。”
然而这一夜，两个年轻人都有些辗转难眠。
白皓昇想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和优雅的身姿，杨静涵则回忆着那个挡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大学的第一个夜晚，似乎注定是不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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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换下舞裙，穿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秦妤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带着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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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爸爸在路上堵车了，让你先在体育馆门口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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