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这个家二十年,进门就想死。我哥,那个叫陈锋的,给我倒了杯酒,
冷冰冰地说“喝了。明天开始,你不准死。”我看着他,觉得这大房子比我的出租屋还冷,
像个更华丽的笼子。我笑了,心想,行啊,那我就看看,你们到底想干嘛。
反正我命是你们的,死不死,我说了也不算。1车停了。我推开门,脚踩在地上。是实的。
眼前一栋大房子,大得不像话。灰色的墙,黑色的瓦,一个院子比我一整年的出租屋都大。
门口站着个人。很高,很壮。穿着一身黑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你是陈凡?”他开口,声音很沉。“我是。”“跟我进来。”他转身就走。我跟在后面。
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响着,嗒,嗒,嗒。房子里面更空。大厅的地上能照出人影子。
一套木头桌子椅子,擦得锃亮。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坐。”他指了指椅子。我坐下。
他也坐下。对面。“我是陈锋,你大哥。”他看着我,眼睛里像有针,扎得我疼。我低下头,
看自己的手。手上全是泡,是昨天晚上洗碗烫的。“他们说,你想死。”他说这句话,
跟说“今天天不错”一样。平平的。我点点头。“为什么?”我抬起头,看他。
“我找了你们二十年。现在我找到了。事情办完了。”陈锋没说话。他就那么看着我,
看了很久。然后他站起来,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拿出一个瓶子,两个杯子。
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我面前。“喝了。”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酒很辣,
从嗓子一直烧到胃里。“明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他说,“不准死。”说完,
他拿着自己的杯子,转身上了楼。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手里还攥着那个空杯子。
杯子是凉的,但我手心出汗,把它弄湿了。我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吊灯,亮得晃眼。
原来这就是家。比我那个十平米的出租屋,还要冷。2第二天早上,我醒了。不是自己醒的。
是被弄醒的。门开了。一个女的走进来。穿着一身丝绸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她走到我床边,弯下腰,脸凑得很近。一股香味钻进我鼻子,不是花香,
也不是水果香,是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味道,甜,又有点冲。“起床了,小弟弟。”她说,
声音带着笑。我睁开眼,看着她。她很漂亮,眼睛很大,嘴唇很红。“你是谁?
”“我是陈蔓,你二姐。”她伸出手,戳了戳我的脸,“哟,这小脸,还挺结实。
昨天不是说想死吗?怎么,睡一觉就不想了?”我坐起来,把被子拉到胸口。
“还没想好怎么死,选个好日子。”我说。她哈哈大笑,笑得身体直哆嗦。
丝绸睡衣跟着她的动作滑来滑去。“有意思。真有意思。”她止住笑,坐到我床边,
“姐帮你参谋参谋?跳楼太脏,上吊太丑,割腕太疼。要不姐给你找个好地方,来点无痛的?
管饱。”我看着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我们俩对看了差不多一分钟。
“行,不跟你闹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腰线露出来一截,“换衣服,
三哥在下面等你吃早饭。”她走了。我看着她关上的门,然后掀开被子下床。地板是凉的。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是个花园,种着很多花,但我一种都不认识。我不想死。
我只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像一碗白开水,没味。现在我找到了家,这碗水还是白开水。
只是换了个大点的碗。我换了衣服下楼。陈锋坐在主位上,还是那身黑衣服。
陈蔓换了条裙子,坐在旁边,正跟一个男的说话。那个男的穿着花衬衫,戴着一副墨镜,
正翘着二郎腿,手里转着一个车钥匙。“这就是我那个寻死觅活的弟弟?”他看到我,
把墨镜往下一拉,露出眼睛,“长得……还挺普通。”“陈逍,你闭嘴。”陈蔓瞪了他一眼,
“这是你弟。”“哦,弟。”陈逍把墨镜推上去,对我招招手,“来,坐三哥旁边。
”我走过去,坐下。桌上摆着早餐。豆浆,油条,几个小菜。跟我以前在路边摊吃的一样。
我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凉的,硬了。“怎么不说话?”陈逍拿胳膊肘捅捅我,
“跟三哥客气什么?想要什么,跟三哥说。车?房?还是钱?三哥给你弄。”我摇摇头,
继续啃我的硬油条。“什么都不要?那你回来干嘛?就为了体验一下豪门生活,然后继续死?
”陈蔓在旁边说,声音里全是讽刺。我咽下嘴里的油条,喝了一口豆浆。“我就是想看看,
我家里是什么样。”我说,“看完了。”“看完了?”陈锋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昨天的酒还冷,“看完了就想走?想死?陈家的人,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我放下筷子。“那你们想怎么样?”陈锋看着我,陈蔓看着我,陈逍也看着我。
他们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着我。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不是回了家。我是进了一个笼子。
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笼子。3吃完早饭,陈逍就拉着我往外走。“走,三哥带你出去转转,
看看我们家的地盘。”他的车停在门口。红色的,很亮,车身像镜子。我坐进副驾驶。
车里也是香的。“坐稳了。”陈逍一笑,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我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窗外的风景往后跑。路边的树,房子,人,
全都变成了一团一团的色块。“怎么样?爽不爽?”陈逍一手把着方向盘,
一手从兜里掏出烟盒,弹出一根叼在嘴里,“抽不抽?”我摇摇头。他也不介意,自己点上,
吸了一口,然后从嘴里吐出来。烟飘到我面前,我闻到一股烟味。“我说,弟弟。
”他开口了,“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你看你现在,回家了,有钱,有哥有姐,
以后要什么有什么。你死什么劲啊?”我把头转向窗外。“那些东西,我以前没有,
也活了二十年。”我说,“现在有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陈逍笑了。“你这是矫情。
”他说,“典型的没饿过肚子。等你哪天真缺钱了,你就知道钱是好东西了。
”车开进一个地下车库。灯很亮,一排一排的全是车,各种各样的颜色,各种各样的牌子。
陈逍把车停好,带我走出来。我们走到一个电梯前,他按了最顶层的按钮。电梯门打开,
里面比外面还亮。四面都是镜子,能照出我的每一个角度。陈逍把我推进去。“今天,
三哥带你看点好东西。”电梯往上走,数字跳得很快。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有点白,
眼神有点空。电梯门一开,我愣住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没有墙。全是玻璃。
脚下是透明的,能看到下面的城市。高楼,街道,汽车,像沙盘上的模型。房间中间,
摆着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没有鱼,只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像墨,在慢慢地动。“看见没?
”陈逍走到鱼缸前,用手敲了敲玻璃,“黑龙王。全世界就这么一条。
”那团黑东西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声音。我看见一只眼睛,巨大,金色的,
从黑水里浮起来,看了我一眼。我的心跳了一下。“喜欢吗?”陈逍问我,“你喜欢,
三哥就把它捞出来,给你炖汤喝。”我看着他,他一脸认真。“你说真的?”“当然是真的。
”他耸耸肩,“不过它有点难炖,费火。要不咱换一个?那边那排柜子里,你随便看,
随便挑。喜欢哪个拿哪个。”他指了指墙边的一排柜子。柜子是玻璃做的,
里面放着各种东西。一把刀,一把剑,一个瓶子,一块石头。每一样东西下面,
都有一行小字。我走过去,看着那些东西。第一把刀,下面写着:荆轲刺秦王所用,见血。
第二把剑,下面写着:霸王别姬,自刎于乌江。我继续往前走。一个瓶子,
下面写着:秦始皇寻长生不老药,余最后一丸。一块石头,下面写着:女娲补天,
所剩五色石之一。我的手放在玻璃上,凉得刺骨。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吗?“怎么样?
”陈逍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陈家,不只是有钱。我们是历史的保管员。这些东西,
别人只能听听故事,但它们,就在我们家。”我转过身,看着他。“所以呢?”我问。
“所以什么?”他好像没听懂。“所以这些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陈逍脸上的笑容没了。
他看着我,就像陈锋昨天看我一样。“有关系。”他慢慢地说,
“从昨天你踏入这个家门开始,这些东西,都跟你有关系。因为,你也是其中一件。
”4我忘了我是怎么从那个顶层房间出来的。我的腿有点软。陈逍开车送我回去,
一路上没再说话。车里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回到那个大房子,我直接上了楼,回到我的房间。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我也是其中一件。一件被保管的历史?那我是谁?
我是什么?我的故事是什么?门又响了。这次敲门声很轻,很有礼貌。“请进。”门开了。
是陈锋。他还是那身黑衣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走到我床边,把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你的东西。”我坐起来,看着他。“我的东西?”“你被送走之前,
我们留的所有关于你的记录。”他说,“包括你父母的遗嘱。”我拿起那个文件袋。它很轻,
但我觉得它有千斤重。“为什么要给我看?”“因为你想死。”陈锋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
“我想让你死个明白。”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没有关门。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纸。第一张,是我的出生证明。陈凡。父亲,陈建国。母亲,
林秀。第二张,是一张照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她笑得很开心。那个婴儿,
是我。第三张,是一封信。信纸很黄了,字迹也有些模糊。凡凡: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你应该已经长大了。请原谅爸爸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们不是不爱你,正是因为太爱你,
才必须把你送走。我们家,是一个诅咒。每一代人,都会出现一个“听者”。
他能听到万物的声音,能感受到万物的情绪。这听起来很酷,对不对?但不是。
你会听到石头千年的悲鸣,听到古剑未了的怨气,听到无数亡魂的哭泣。
这些声音会把你撕碎,会让你活在地狱里。你的父亲是“听者”。他的爷爷,
他的爷爷的爷爷,都是。他们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岁。他们最后都疯了,或者,
自己结束了生命。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也是。你哭的时候,
我们听到的不只是哭声。我们听到风的声音,雨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为你哭泣。
我们把你送走,是想让你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吃饭,睡觉,工作,恋爱。
然后,老死。这样,你就不会被那些声音折磨。凡凡,爸爸妈妈最大的愿望,
就是你永远不要知道这些,永远不要回来。但如果你还是回来了,那就证明,你逃不掉。
孩子,对不起。信的落款,是我的母亲。我拿着信,手在抖。原来如此。原来我不是没人要。
我是被保护的。我所谓的“活着没意思”,那种空洞的感觉,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不是矫情。不是多愁善感。是诅咒。我从小就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下雨天,
我能听到雨滴落在地上尖叫。走在路上,我能听到路边的石子在叹气。我以为是我疯了。
所以我不说话,不交朋友,自己待着。我以为只要我关上耳朵,就听不见了。可现在,
我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声音的源头。我拿起信,又看了一遍。“他们最后都疯了,或者,
自己结束了生命。”原来我想死,是刻在血脉里的。我把信放下,走到窗边。花园里的花,
还在开。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我闭上眼睛。这一次,我听到的不是沙沙声。
我听到它们在唱歌。成千上万种声音,有的高,有的低,有的欢快,有的悲伤。
它们混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我的头开始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想,
我可能真的要疯了。5我在房间里待了三天。三天三夜,我没有出门。没有人来打扰我。
一日三餐,有人放在门口,一碗粥,两个馒头。我什么也没吃。只是喝水。我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那些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白天,它们像蜜蜂,嗡嗡嗡。晚上,它们像潮水,
一阵一阵地涌上来。我快要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有时候,
我好像听到我妈妈在叫我,凡凡。有时候,我好像听到我爸爸在叹气。有时候,
我听到一把剑在跟我说,它想杀人。有时候,我听到一块石头在跟我说,它想见见太阳。
这些声音把我的脑子塞得满满的,快要炸开了。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拽。我叫了一声,
但发不出声音。门被撞开了。陈锋,陈蔓,陈逍,三个人冲了进来。“凡凡!
”陈蔓扑到我床边,抓住我的手,“你怎么了?别吓我!”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但说不出话。陈锋走到我床边,弯下腰,摸了摸我的额头。他的手很凉。“他撑不住了。
”陈锋说,声音很低。“那怎么办?”陈逍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老三的办法没用?
”陈蔓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那叫什么办法?你带他去看那些东西,不是要他的命吗?
”“我那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分量!”陈逍也急了,“谁知道他这么脆弱!”“都别吵了。
”陈锋站直身体,看着他们两个,“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
”陈蔓和陈逍同时问。陈锋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把他带上来。”很快,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架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那个老人很瘦,
很矮,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乱糟糟的。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好像睡着了。“爷爷。”陈锋喊了一声。老人的眼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像蒙了一层雾。但当他看向我的时候,那层雾好像散开了一点。“孩子,
过来。”他说。他的声音很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陈蔓和陈逍想扶我,但被我推开了。
我自己走下床,腿有点软,但站得住。我走到老人面前。他伸出干枯的手,放在我的头顶上。
他的手很冷,没有一点温度。“苦了你了,孩子。”他说。我看着他,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别哭。”他用手擦了擦我的眼泪,“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我……我不想走。”我终于说出了话,声音嘶哑,“我不想被这些声音逼疯。
”“那就不要去听。”老人说。“我控制不住。”“那就让它们听你的。”老人的眼睛里,
闪过一道光,“你不是保管员。你是主人。”他说完,另一只手伸出来,
在我额头上轻轻一点。我脑子里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了。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前所未有的安静。我愣住了。“这种感觉,能维持多久?”我急忙问。“能多久,看你自己。
”老人收回手,“我帮你把门关上了,但钥匙还在你手里。什么时候想开门,
什么时候不想开,都由你。”我看着他,不明白。“我们陈家的‘听者’,不是被诅咒的。
”老人慢慢地说,“我们是天赋异禀。我们是天选的,来管理这些东西的。”他指了指陈锋,
陈蔓,陈逍。“他们,都听不见。”他说,“只有你能。”“那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因为以前的‘听者’,都想替这些东西解决问题。”老人叹了口气,“他们听到剑的怨气,
就想让它得到安息。他们听到石的悲伤,就想让它重见天日。他们太想当个好人了,
结果把自己耗尽了。”他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着我。“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从小说自己想死。
你没有那种救世主的情怀。”“这是好事。”“你不需要去拯救它们。你只需要命令它们。
”命令它们?我看着眼前的老人,又看了看旁边的陈锋他们。陈锋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期待。陈蔓咬着嘴唇,眼睛亮晶晶的。陈逍张着嘴,一副见鬼的样子。“从今天起,
”老人的声音很轻,但整个房间都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陈家的继承人。
”6我成了继承人。这个词听起来很威风,但我没感觉。我还是住在我那个房间。
还是一日三餐,一碗粥,两个馒头。只是我脑子里安静了。那些声音,真的不见了。
世界回到它本来的样子。雨滴就是雨滴,石子就是石子。这感觉,
就像一个戴了很久耳塞的人,忽然把耳塞拿掉了。有些不习惯,但很轻松。我开始吃饭。
粥很热,馒头很软。我吃得很快。吃完,我就下楼。陈锋在客厅里,
正在用一块白布擦一把剑。那把剑,就是我在顶层房间看到的那把,霸王别姬,自刎于乌江。
“二哥。”我喊他。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身体好点了?”“好多了。”我走过去,
在他对面坐下,“爷爷说,我是继承人。”“嗯。”“所以呢?”“所以,你要学东西。
”他把剑放下,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要学怎么管理它们,怎么命令它们。
”他站起身。“跟我来。”我又跟着他,走进了那个放着无数古董的房间。这一次,
没有陈逍,没有那个巨大的鱼缸。陈锋带我走向另一个房间。房间里也是一排排的柜子,
但里面放的不是刀剑瓶子。是一本本书。“这里是‘名录’。”陈锋指着那些书,
“陈家经手的每一件东西,都有记录。它们的历史,它们的情绪,它们的能力,都在里面。
”他从架子上抽出一本,递给我。“这是你的第一份功课。”我接过来。书很厚,
封皮是黑色的,上面什么也没写。我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两个字:孤星。“这是一颗石头。
”陈锋在我旁边说,“它来自宇宙,坠落地球。它感受了亿万年的孤独。”“我的功课,
是什么?”“去跟它说话。”陈锋说,“试着,命令它。”我合上书。“怎么命令?
”“你不是‘听者’吗?”陈锋看我,“用心听,然后用脑子想,告诉它,你要它做什么。
”他转身要走。“二哥。”我喊住他。他停下脚步,没回头。“你……希望我成功吗?
”他沉默了很久。“我不希望你死。”他说,然后走出了房间。我一个人站在那排书架前,
手里拿着那本《孤星》。我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块玻璃罩。玻璃罩下面,
就是那颗石头。它不大,黑色的,表面很光滑,像一块黑色的玉。我站在玻璃罩前,
闭上眼睛。我试着去听。什么也听不到。一片死寂。我有点着急。爷爷不是把门关上了吗?
怎么还能听得到?不对。爷爷说,他只是把门关上了。钥匙还在我手里。
我是不是……应该先把门打开?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开。瞬间,世界又回来了。
无数的声音像洪水一样涌进我的脑子。尖叫,哭泣,怒吼,歌唱……我头一晕,差点摔倒。
我赶紧扶住旁边的柜子,大口地喘气。不行,声音太多了。我找不到哪一个是孤星的声音。
我必须把它们都屏蔽掉。我集中精神,在心里想:都闭嘴。声音小了一点。但还是有很多。
我没办法。我做不到像爷爷那样,收放自如。我试着去想象那块石头。黑色的,光滑的,
在宇宙里飘着。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身上。慢慢地,其他的声音都变模糊了。
只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很悠远,很安静的声音。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找到了。是它。就是它。我能感觉到,它在跟我说话。它没有用语言,
它是在用它的感受告诉我,它很孤独。亿万年的孤独。我看着那颗石头,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冲动。我不想让它再孤独了。7“你想让它怎么样?
”陈锋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回过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站在我身后。“我……我不知道。”我说,“我就是觉得,它很可怜。”“可怜?
”陈锋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们陈家的继承人,不能用‘可怜’这两个字。”“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圣人。”他走到玻璃罩前,看着那颗石头,“我们是管理者。我们的职责,
是维持平衡,不是大发慈悲。”“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平衡。它在这里,很安全。
你如果因为可怜它,就把它放回太空,那只会打破平衡,甚至可能带来灾难。”我看着他,
没说话。他说的,跟我妈信里说的,不一样。我妈说,以前的听者,
都想替这些东西解决问题,结果把自己耗尽了。陈锋的意思是,不要去解决。就让它待着。
“那我要命令它做什么?”我问,“让它打个滚?还是唱个歌?”陈锋看了我一眼。“这些,
都是小孩子的把戏。”他说,“你要学的,是怎么用它。”“用它?”“这颗石头,
最核心的力量,是‘隔绝’。”他伸出手,在玻璃罩上方比划了一下,“它能隔绝一切。
声音,能量,甚至……灵魂。”“所以,你可以命令它,为你建一个屏障。一个绝对安静,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扰你的屏障。”我愣住了。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吗?“我……我该怎么做?”“像刚才那样,跟它建立联系。然后,
告诉它,你的想法。”陈锋说,“让它,成为你的屏障。”他转身,再次离开。“三天之内,
做到。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孤星上面去,让你陪它。”他走了。我看着那颗黑色的石头,
心里有点发怵。我把手放在玻璃罩上。闭上眼睛。“隔绝。”我在心里,对它说。
石头没有反应。我又试了一次。“隔绝!”还是没有反应。我有点泄气。这东西,
听不懂人话吗?我忽然想起陈锋的话。命令它。命令。不是请求。我深吸一口气,
再次集中精神。“我命令你,隔绝。”我在心里,用我所有的意念,对它喊道。这一次,
有反应了。那颗黑色的石头,忽然亮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光,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我脑子里的那些声音,瞬间消失了。世界,又恢复了安静。不,比之前的安静,还要安静。
是一种彻底的,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听不到我自己的心跳声。我睁开眼,
发现自己还在那个房间里。陈锋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成功了?”他问。我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很安静。”“维持这个状态,尽可能久。”他说,“什么时候撑不住了,
就停下来。这是你的训练。”说完,他就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维持着那个屏障。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的脑袋开始发沉,
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越来越重。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忽然看到,
玻璃罩里面的那颗黑色石头,开始震动。它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好像要从里面冲出来。
我心里一慌,屏障瞬间消失了。无数的声音再次涌了进来。我捂着头,蹲在地上。玻璃罩,
“砰”的一声,碎了。那颗黑色的石头,从里面滚了出来,停在我的脚边。它不震动了。
它就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我看着它,它也像在看着我。我伸出手,想去捡它。
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它的时候,一个女声尖叫起来。“别碰!”陈蔓冲了进来,
一把推开我的手。“你想死啊!”她喘着气,指着地上的石头,“这是‘孤星’!
它的力量你控制不了!它会吸干你的!”“我……我就是想把它放回去。
”我指了指碎掉的玻璃罩。陈蔓看着那个玻璃罩,又看看我,然后她笑了。“行啊你,陈凡。
”她说,“才第一天,就把东西弄出来了。爷爷要是知道了,得高兴坏了。”“大哥呢?
大哥没在吗?”“大哥去处理一个‘乱’的东西了。”陈蔓蹲下来,看着那颗石头,
眼神很复杂,“他走之前让我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这么猛。”“乱?”“就是那些不听话,
有自己的想法,还想跑出去惹是生非的东西。”陈蔓解释道,“我们这个家,
收藏的东西多了,总会出几个刺头。大哥就是专门收拾刺头的。”她说完,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黑色的,很小。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红色的布。她用那块布,
小心翼翼地把石头包起来,放进盒子里。“好了,收工。”她盖上盒子,站起来,拍拍手,
“走,姐姐请你喝奶茶去。庆祝你,第一天上岗,没把自己玩死。”我跟着她站起来。
脑子里,那些声音还在。但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因为我好像知道,
该怎么跟它们相处了。不是躲,不是解决。是,控制。8陈蔓带我出去喝奶茶。她说,
这是“上岗”的福利。我们没开家里的车。她带我走到地铁站,像两个普通的上班族,
挤上了早高峰的地铁。车里很挤,人贴着人。我闻到各种各样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我以前很讨厌这种感觉。现在,我心里很平静。我甚至能听到,
周围人心里的一些碎片化的想法。
“今天会不会迟到……”“中午吃什么……”“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腿真长……”这些声音很杂,很乱,但不再让我头疼。它们就像背景音乐,我可以听,
也可以不听。“在想什么?”陈蔓在我旁边问,她一边说,一边还在玩手机。“我在听。
”我说。“听什么?”“听他们。”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陈蔓把手机收起来,凑到我耳边,
小声说:“别听太仔细,容易长白发。”我愣了一下。“为什么?”“因为大部分人的内心,
都无聊又乏味。听多了,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她直起身子,撇撇嘴,“咱们陈家的人,
得酷一点。”她说话的样子,很理所当然。我忽然想起陈逍的话,我们陈家的,
都是历史的保管员。现在看来,我们更像一群,自以为是的贵族。地铁到了站。我们下车。
外面是个很大的商圈。人来人往,很热闹。陈蔓拉着我的手,在人群里穿行。她的手很软,
暖暖的。我们走进一家奶茶店。店里排着队。陈蔓熟门熟路地跟店员说:“一杯杨枝甘露,
去冰,五分糖。一杯……”她回头看我。“你喝什么?”我摇摇头。“我没喝过。
”“那就跟我一样。”她回过头,对店员说,“两杯。”我们拿着奶茶,在角落里坐下。
她插上吸管,递给我一杯。“尝尝。”我喝了一口。很甜,有很多果肉。“怎么样?
”她期待地看着我。“好喝。”我说。“这就对了。”她很满意地点点头,
“人生就该是这样的。有甜的,有苦的,有无聊的,有刺激的。你天天想着死,多亏啊。
”“我现在不想了。”我说。“真的?”“嗯。”“为什么?”“因为,
我好像能控制它们了。”我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它们不再能折磨我了。那我还死什么?
”陈蔓看着我,眼睛亮得吓人。“那就好。”她喝了一大口奶茶,“你要是死了,
我以后找谁去斗嘴啊。”“家里不是还有大哥,还有三哥吗?”“他们?”她嗤笑一声,
“大哥是个闷葫芦,跟他说话,对牛弹琴。三哥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就知道玩。也就你,
还有点意思。”她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说不出来的东西。“对了,”她忽然凑近我,
压低声音,“你刚才,真的听到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了?”我点点头。
“那你听到我在想什么了吗?”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嘴唇离我很近。
我能闻到她嘴里奶茶的甜味。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心里很乱。我能听到吗?我能。
我能听到她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好奇,试探,还有一点点……兴奋。但我不能说。
我说:“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很安静。”陈蔓愣住了。她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她慢慢地坐回去,拿起奶茶,又喝了一大口。“是吗。”她说,声音有点小,“那可能是我,
没什么想法吧。”气氛忽然有点尴尬。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我接起来。
“喂?”“立刻回来。”是陈锋的声音,很急,“出事了。”9我们赶回家的时候,
家里气氛很紧张。大厅里站着好几个穿黑衣服的人,都是陈锋的手下。他们个个脸色凝重。
陈锋站在大厅中央,脸色比平时还难看。他身上那件黑衣服,有好几个地方破了,
还在往外渗着血。“二哥!”陈蔓喊了一声,跑过去。“我没事。”陈锋摆摆手,
然后看向我,“你过来。”我走过去。“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连你都受伤了?
”陈蔓在旁边问。“‘噬魂盒’。”陈锋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它被激活了。
”我心里一跳。“噬魂盒”我在名录上看到过。一个黑色的盒子,来历不明。里面是空的,
但它能吞噬一切靠近它的灵魂。包括活人的。“怎么回事?”我问。
“有人把它带出了储藏室。”陈锋看着我,眼神很锐利,
“就在你跟‘孤星’建立联系的时候。”他的意思很明显。是我。“不是我。”我说。
“我知道。”陈锋说,“我回来查了监控。是陈逍。”“什么?”我和陈蔓同时喊了出来。
“三哥?”陈蔓不敢相信,“他疯了吗?他碰那个东西干嘛?”“不知道。”陈锋说,
“他现在把自己锁在了顶层那个房间,抱着那个盒子。谁也进不去。”“那怎么办?
那个盒子会把他吸进去的!”“我已经把顶层整个封锁了。暂时还能撑住。”陈锋看着我,
“但撑不了多久。你是唯一能跟它沟通的人。”“我?”我指着自己,
“我才刚学会怎么控制,我……”“没时间了。”陈锋打断我,“你现在,就去顶层。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命令它,停止。不然,陈逍就死定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请求,
是命令。我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点点头。“我去。”顶层房间的门,
被一层看不见的能量罩着。我伸出手,碰到那层罩子,感觉像碰到一堵墙。“让我进去。
”我在心里说。能量罩没有反应。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我命令你,让我进去。
”我脑中的屏障,那个由孤星建立起来的屏障,自动散开,覆盖在能量罩上。能量罩,
像水波一样荡漾了一下,然后,消失了。门开了。我走进去。房间里很暗。
只有那个巨大的鱼缸发着幽幽的光。那条黑龙王,在里面不安地游动。陈逍就坐在鱼缸前面,
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是噬魂盒。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眼神空洞。他的魂,
正在被盒子一点点地吸走。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三哥。”我喊他。他好像没听见,
只是死死地抱着那个盒子。我看着那个盒子。它像一个黑洞,散发着一股贪婪的,
冰冷的气息。我能感觉到,它正在享受这顿美餐。我试着跟它沟通。“停下。”没有反应。
“我命令你,停下!”还是没用。它的力量太强大了。我的意念,就像一颗小石子,
扔进大海,连个水花都看不见。怎么办?我急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陈逍。他的呼吸,
已经很微弱了。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
如果我也喂给它一点东西呢?不是我的灵魂。是别的。是那些,在我脑子里乱叫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这一次,我没有抵抗,没有屏蔽。我把所有的门,全部打开。一瞬间,
成千上万种声音,像火山爆发一样,从我脑子里喷涌而出。石头的哀嚎,古剑的怒吼,
亡魂的哭泣,怨灵的尖叫……所有负面的,疯狂的声音,我全部朝着那个黑色的盒子,
涌了过去。“你不是饿吗?”“吃啊!”“我喂饱你!”那个黑色的盒子,
好像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大餐”惊到了。它停下了吸食陈逍的灵魂,
转而开始吞噬我扔给它的声音。它吃得很快,很贪婪。但我的声音,太多了。无穷无尽。
那个盒子开始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它好像要撑爆了。“还不够吗?”我咬着牙,
把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所有的负面情绪,所有的疯狂念头,全都扔了过去。
“那就再给你加点料!”我把手,按在了盒子上。我命令孤星,把它的隔绝之力,逆向使用。
不是隔绝。是释放。释放它亿万年的孤独。那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纯粹的孤独,
像宇宙本身一样,顺着我的手,灌进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里。“砰!”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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