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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顶巨石轰然坠落，穆言在烟尘中望见幽期带笑的眉眼。

这般好似在哪里见过...身体比思绪更快行动，他反手扯过红丝将人拽进怀中，踏着坠石借力跃向生门。

天旋地转间，幽期忽然将额头贴上他心口。

少年发间的合欢花香混着血腥气，轻声呢喃穿透轰鸣：“东南巽位有光。”

穆言抱着他撞向岩壁的刹那，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倾泻在十里芦苇荡中，远处城郭轮廓隐约可见。

幽期瘫坐在河滩上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坠入溪水。

“你......”穆言扯下红绸带要给他包扎，却发现对方掌心伤口早己愈合。

幽期晃了晃完好无损的手腕，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皮外伤罢了，不算什么的。”

他忽然凑近穆言耳畔，吐息扫过颈侧，“倒是哥哥方才抱得那样紧，莫不是想起哪位故人？”

穆言耳根发烫地后退半步，“别扯闲有的没的，说，你到底是谁？”

“哥哥都还没告诉我真名呢。”

幽期却步步紧逼，穆言避无可避，只好羞愤的喊道：“停！

不准再过来了，生人勿近，死人也勿近啊啊啊...”话音未落，穆言不慎踩到湿滑的芦苇根，踉跄间差点摔入河去。

幽期连忙上前扶住了他，面上的惊慌不似作假。

可这一时的心软却让穆言钻了空，竟被点了个定身穴，被一同拽入了浅河中。

趁着幽期动不了，穆言连忙爬起身查看他水中倒影。

河水在穆言指尖泛起涟漪，月光将幽期的倒影切割成碎片。

他屏息凝神掐诀，水面凝结如镜。

传说鬼在月光之下，镜中的倒影便是他的真身。

——可出人意料的是，那水中的倒影竟丝毫未变。

冰凉河水浸透衣襟，穆言盯着水面突然僵住——倒影里的幽期分明在笑，可现实中的少年正因定身术，面上还保持着惊慌的神情。

幻术？

还是说......穆言有些不可置信，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他指尖刚要触及水面，倒影突然眨了眨眼。

真实的幽期依然动弹不得，水中的那个却抬手抚上穆言侧脸，“哥哥看够了吗？”

穆言踉跄后退，波纹荡漾间，水面倏然破碎。

幽期不知何时冲破穴位，湿透的青衫贴着少年劲瘦腰线：“看够秘密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言猛得抄起河底的鹅卵石砸过去，幽期偏头躲过的瞬间，被他扣住手腕按进河底。

“好玩吗？”

穆言屈膝压住对方腰腹，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砸在幽期脸上。

幽期在碧波间绽开笑纹：“哥哥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烫呢。”

“你！”

穆言触电般弹起，却被红绸缠住脚踝拽回。

两人在浅滩滚作一团，幽期趁机将湿漉漉的额发蹭过他颈窝：“投怀送抱我收下了。”

“收个鬼！”

穆言肘击其肋下，幽期却提前绷紧肌肉，反而震得他手麻。

穆言气急败坏去掐他脖子，少年突然仰头露出致命的咽喉：“哥哥舍得就用力。”

指尖下的脉搏平稳跳动，穆言猛地撤手嗤笑：“谁要碰你...”话没说完被红绸绊倒，栽进对方怀里啃了满口青苔。

幽期拍着他后背笑得发颤：“这是今年新流行的喂食方式么？”

“你赢了。”

穆言爬起身，抹着嘴盘腿坐下，自己先气笑了，“老子活了两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少年变戏法似的摸出块枣泥酥，咬半块将另一半递过去：“消消气，下次让你压回来？”

穆言也知一时半会套不出他的身份，索性不跟他掰扯了。

芦苇荡的雾气漫上河滩，穆言嚼着半凉的枣泥酥，见幽期正拧着湿透的袖口，便随口问道：“话说，你是怎么解的穴的。”

“被定过几回，学聪明了。”

少年腕间红绸被月光洗得发白，针脚歪斜如蜈蚣爬。

穆言碾碎卵石惊散鱼群，“活尸术不是禁术吗，怎得城边还有成群结队的活尸。”

幽期甩着发梢挨过来，水珠在草叶上砸出星点：“近日不太平，你也知道现在整个城内都在传魔君复活的事，恐怕是有人想借你之名行恶事。”

“由他们去呗，我又管不着，倒是你这个...”穆言突然扣住他手腕，红绸轻纱磨着指腹，“像是城南布庄的劣等货，三文钱能扯三尺。”

这红绸丝，分明就是自己的红绵鬼丝。

红棉认旁人为主，无非是自己受意。

难道，这少年是自己前生的朋友？

“三文钱买到这等布可是赚大发了。”

少年腕骨轻转，红绸如褪皮蛇滑入袖中，回避了穆言眼里的猜忌。

“更何况是位故人相送，说是能挡灾，外头不知要卖多少钱呢？”

他指尖忽绽幽蓝火焰，“就像这招魂火，天桥说书人教的把戏，厉害着呢。”

穆言瞳孔映着跃动的火苗——那分明像极自己当年随手创的术法。

彼时某人也这般嗤笑：“哪家修士拿烛火悟招式？”

“不像么？”

幽期将火苗抛入河面，惊起夜鹭掠过残月。

“你倒是多才多艺。”

河心漂来盏破旧纸灯，穆言捞起时忽觉刺痛。

焦黄灯罩上歪斜画着只蝉蛹，旁题“知了”二字墨色斑驳，像是孩童涂鸦。

“三日后仙门大比...地点就在此城，仁义城。”

幽期踢散水面星火，“听说要展从古墓挖出的照影镜，赢者可向它提一个问。”

穆言手中灯笼倏然坠水，残焰扭曲成他记不清的面容。

“照影镜出世了？！”

夜风掠过空荡的河滩，幽期点了头，咬着半块枣泥酥轻笑。

“哥哥可要同去？

说不定能见着...”他忽然将酥皮上的金箔贴向穆言眼尾，“前世的债主。”

莫逸淮吗？

穆言想着。

他倒是没有上赶着凑上前去的念头。

说来也奇怪，仙门的比武大会一般都在如光城举行，今而怎么换地点了。

而且按道理来讲，像这种盛大的大会都会提前几个月放榜告知世人，为何城中静悄悄的一片？

但那照影镜，传说知晓万事万物.....他有不得不去的由头。

雨过后月光比平日的更加夺目。

穆言跟着少年涉水而行，腕上的捆仙绳泛起涟漪般的柔光。

前尘往事突然翻涌，他脱口问道：“我们从前是不是......”幽期回眸一笑，惊起芦苇丛中沉睡的萤火虫：“哥哥说什么？”

流萤照亮他苍白的脸，穆言却觉得那笑意像隔了层雾霭。

“没什么。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穆言，小字言知。”

穆言伸出手，铿锵有力道：“虽然不知你为何认得我，接近我又有何目的，但既然我们都是为了照影镜，不妨合作。”

“但我说好，若赢家只能有一个，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与你为敌。”

幽期眼里倒映着穆言的模样，笑着搭上他的手。

“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