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灯光惨白。我坐在这里已经48小时了。对面，是市刑警队的张大海，
人称“铁面阎罗”。“江川，还要扛吗？”他声音沙哑，像生锈的铁。我摇头。不是扛，
是想不起来。记忆，是一片空白。“证据都指向你。”他说。监控，拍到我一个人进了家门。
邻居，听到我们吵架。刀上，是我完整的指纹。而我，跪在妻子林晚的尸体旁，浑身是血。
铁证如山。我看着自己戴着手铐的双手。这双手，前天还在为她做糖醋排骨。今天，
却杀了她？我不信。可我的记忆，背叛了我。1.“我没杀她。”我的声音，
连自己听着都觉得苍白。张大海叹了口气，将一叠照片推到我面前。照片上，
林晚安静地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那是我昨天刚磨过的刀。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江川，你爱她吗？”张大海突然问。我愣住了。爱？当然爱。
我跟林晚，大学同学，毕业就结了婚。十年了。我们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她爱笑，
爱吃我做的菜，爱在我加班时，给我留一盏灯。我怎么可能杀她？“我爱她。”我说，
声音哽咽。“那你为什么要杀她？”“我没有！”我几乎是在咆哮。“那你告诉我，
案发前一个小时，你在哪里？在干什么？”我答不上来。我的记忆，
就像被剪掉了一段的电影胶片。前一秒，我还在公司加班，想着结婚纪念日要送她什么礼物。
后一秒，我就跪在了她的尸体旁。中间那一个小时，凭空消失了。“想不起来？
”张大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我痛苦地抱着头。“我……我真的想不起来……”“砰！
”张大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江川！别再演了！你以为装失忆，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他身边的年轻警员也附和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江川，你现在认罪，
法官还能考虑从轻判决。”认罪？认下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女人的罪？不！不可能！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不像警察，倒像个学者。“张队。”他朝张大海点了点头。
张大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周教授，你怎么来了？”“我来，是想为江川先生，
提供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周教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很平静，
却又像是能看穿一切。我愣住了。自证清白？我还有机会吗？张大海皱起了眉，“周教授，
你这是什么意思？案子已经很清楚了。”“清楚吗？”周教授笑了笑，
“一个结婚十年、没有任何家暴记录的男人，突然因为一场口角，
就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张队，你不觉得这在犯罪心理学上，有点说不通吗？
”“激情犯罪，很常见。”“可江川先生，连自己为什么‘激情’，都说不出来。
这就不常见了。”周教授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杯水。“江川先生，我叫周明，
是市局特聘的心理学顾问，同时也在负责一个前沿科技项目。”我接过水，手抖得厉害。
“这个项目，名叫‘深海’。”周教授缓缓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记忆回溯技术。
”记忆回溯？我不太明白。“我们可以通过神经链接，将你的主观记忆，
以第一人称视角的视频形式，完整地投射到屏幕上。”周教授的话，
让整个审讯室都安静了下来。张大海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周教授，
这……这是机密！而且技术还不成熟！”“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不是吗？
”周教授直视着张大海的眼睛。然后，他转向我。“江川，我们想‘看’一遍你的记忆。
如果你是清白的，如果真凶另有其人，那么在你丢失的那一个小时记忆里，一定留下了线索。
”“我们，会帮你找到它。”“但如果……”周教授顿了顿，“如果你真的是凶手，
那这段记忆录像，就将成为呈堂证供，让你再无翻身之地。”“你，敢吗？”我看着周教授。
他的眼睛里，没有偏见，没有预设。只有探寻真相的冷静。我敢吗？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那一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同意。”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我要知道真相。”张大海看着我，又看了看周教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出了事，
我担着。”半小时后。我被带到了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我躺在一张冰冷的椅子上，
头上被戴上了一个布满电极的头盔。周教授和张大海，站在一面巨大的屏幕前。“江川，
放松。”周教授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我们会从你昨天下班开始回溯。
你只需要像看电影一样，重新经历一遍就行了。”我闭上眼。一股微弱的电流，
从头盔里传来。眼前的黑暗，渐渐亮起。大屏幕上，也出现了画面。那是我办公室的景象，
第一人称视角。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切都和我残存的记忆，一模一样。
张大海和几个警员，都屏住了呼吸。屏幕上。“我”下了班，开车回家。路上的风景，
家里的陈设，都无比熟悉。然后，“我”打开了家门。林晚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笑着对我说：“回来啦？今天是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哦。”看到她笑脸的那一刻，
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晚晚……“江川，控制情绪！”耳机里传来周教授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屏幕上，“我”和林晚，开始吃饭。气氛很温馨。直到，
“我”接了一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需要我立刻回去处理。
“我”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林晚也有些不高兴。“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你又要加班？”“没办法，项目很急。”“你的眼里，就只有项目！”争吵，就这么开始了。
和警方推测的，一模一样。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屏幕里，“我”和林晚的争吵，
越来越激烈。我们开始翻旧账。她说我不关心她，我怪她不理解我。十年夫妻的默契，
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然后，最让我恐惧的一幕，发生了。屏幕里的“我”，
在林晚一句“你根本就不爱我”的刺激下，彻底失控了。“我”的视线，
开始变得模糊、猩红。“我”能感觉到，“我”的呼吸在加重，心跳在加速。
“我”冲进了厨房。“江川！”张大海在外面惊呼。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手，
握住了那把水果刀。不……不要……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但屏幕里的“我”，
根本不受控制。“我”握着刀，一步一步地，走向林晚。林晚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江川……你……你想干什么？”“我”没有回答。“我”举起了刀。“不！！！
”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审讯室里，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在铁证如山的“记忆”里。屏幕里的“我”，举起刀，狠狠地，刺向了我最爱的女人。世界，
一片血红。2.“停下！快停下！”张大海的咆哮声，和我的惨叫声，同时响起。屏幕，
瞬间变黑。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记忆的深渊里拽了出来。我躺在椅子上，
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子里，全是林晚倒下时那双绝望的眼睛。
“不……不是我……”我喃喃自语，像是丢了魂。周教授摘下了我的头盔，他的脸色，
也无比凝重。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张大海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江川！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失望、愤怒，
还有一丝……惋 गट。“证据确凿！你的记忆，已经给你定了罪！”我看着他，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自己的记忆，亲手将我自己，
钉死在了凶手的十字架上。我，江川，就是一个杀了自己妻子的，禽兽。
“不……”我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不是我……那真的不是我……”我的辩解，在此刻，显得那么可笑。“带走！
”张大海松开我，疲惫地挥了挥手。两名警员上前，给我重新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我没有反抗。我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就在我被带出实验室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实习警员，
拿着一份文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他因为跑得太急，甚至撞到了我。“对……对不起！
”他连忙道歉。然后，他绕过我，跑到张大海面前，气喘吁吁地汇报道：“张……张队！
有……有新发现！”张大海正烦着呢，没好气地问：“什么事，毛毛躁躁的！
”“死……死者信息……核对不上！”实习警员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都变了调。
“什么意思？”张大海皱起了眉。“死者林晚……在……在全国人口数据库里……查无此人！
”“你说什么？！”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走廊里，轰然炸开。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查无此人？怎么可能！林晚，她是我大学同学，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我孩子的母亲……不对，我们没有孩子。一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们……真的没有孩子吗？我好像记得，我们有过一个女儿，叫念念。但是，
她好像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意外……不，不对！我摇了摇头。我和林晚，
从来没有过孩子。我们一直都是丁克。我的记忆……又开始混乱了。“怎么可能查无此人！
”张大海一把抢过文件，死死地盯着。“是不是搞错了？同名同姓的？”“没有！
”实习警员急忙说，“我用江川先生提供的身份证号、结婚证号，
甚至他们大学的学籍档案号，全都查了一遍！系统里，根本就没有‘林晚’这个人！
”“她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张大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回头，看向我。
那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周教授也走了过来，他扶了扶眼镜，
眼神里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张队，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我生活了十年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幽灵”？我的妻子，
到底是谁？如果她不存在，那我跪在旁边的……那具尸体，又是什么？“把江川带回来！
”张大海突然吼道。我又被带回了实验室。这一次，所有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们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江川。”周教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们需要再次进入你的记忆。但这一次，目的不是寻找凶手。”“而是，
验证你记忆的……真实性。”我木然地点了点头。我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我只想知道，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头盔，再次被戴上。这一次，回溯的目标，是我更久远的记忆。
从我和林晚的相遇开始。屏幕上，出现了大学校园的画面。阳光明媚，樟树飘香。
我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图书馆里，因为一本书，相遇了。那个女孩，就是林晚。
画面很真实，很美好。但是，周教授却突然按下了暂停。“放大画面右下角，镜子的反光。
”他命令道。技术人员立刻操作。画面被放大。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图书馆的场景。书架，
桌椅，还有……我。但是，在我旁边的那个位置，那个本该站着林晚的位置——空空如也！
“这……”张大海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怎么会这样？“继续！
”周教授的声音，有些激动。画面继续播放。是我们的婚礼。教堂，神父，宾客满座。
我穿着西装，站在神父面前。我深情地看着我面前的……空气。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
说出了“我愿意”的誓言。我为一只看不见的手，戴上了戒指。所有宾客，都在鼓掌，
都在祝福。但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我一个人身上，仿佛这场婚礼，就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快进！快进到我们生活的片段！”我忍不住喊道。画面飞速切换。我们一起做饭，厨房里，
只有我一个人在忙碌。我们一起看电视，沙发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傻笑。我们一起散步，
夕阳下，只有我一个孤单的背影。所有，所有的记忆。只要我的视线，没有直接看着林晚。
在那些被我忽略的角落，在那些镜面的反光里——她，都不存在！她，
只活在我的“主观”视角里！“我的天……”实习警员发出了惊恐的感叹。
张大海已经说不出话了。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对着空气，喜怒哀乐的自己，
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停下吧。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平静的声音说道。我已经明白了。“周教授，”我转头，
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告诉我真相吧。”“我……到底是谁？
”3.周教授沉默了很久。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再次看向我时，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惋惜，还有一丝……敬佩。“江川，”他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你不是罪犯。你是一个……志愿者。”志愿者？我无法理解这个词。
“三个月前，你自愿参加了‘深海’系统的深度测试。这个系统，是用来治疗严重心理创伤，
比如PTSD的。”“它的原理，是构建一个绝对安全的虚拟世界，让患者在其中，
重新经历创伤事件，并由心理医生引导，完成自我和解。”“你，是第一批，
也是最勇敢的测试者。”我静静地听着，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但是，在测试过程中，
系统遭遇了未知的病毒入侵。”周教授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病毒污染了你的意识，
并将你，困在了系统里。你的身体，在现实世界，陷入了深度昏迷，也就是……植物人状态。
”“为了维持你意识的稳定，不让你因为逻辑崩溃而脑死亡，
系统根据你内心最深处的情感需求，自动为你生成了一个……虚拟伴侣。”“她，就是林晚。
”林晚……我的妻子，我的爱人……只是系统生成的一段代码？我的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了。“那……那起谋杀案呢？”我艰难地问。“是病毒。
”周教授说，“病毒的具象化。它试图通过模拟一场‘谋杀’，来让你产生巨大的精神波动，
从而彻底摧毁你的意识，完全占据这个虚拟世界。”“所以，你杀死的‘林晚’，
其实就是病毒本身。”“而我们……”周教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张大海。“我们，
都不是真实的。我们，也都是系统为了让你这个‘故事’能够逻辑自洽，而模拟出的NPC。
”NPC……我看着眼前的张大海，那个铁面无私的警察。
又看了看那个毛毛躁躁的实习警员。他们……都是假的？“不……”我摇着头，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们有血有肉，有情绪，怎么可能是假的？”“因为这个系统，
足够强大。”周教授说，“强大到，可以模拟出近乎真实的一切。
”“那……现实世界的你们呢？”我追问道。“现实世界的我，和张队，正在手术台前，
看着仪器上你的脑电波数据。”周教授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程序之外的、真正的担忧。
“我们，正在通过‘审讯’这种方式，来引导虚拟世界里的你，
自己找出这个世界的‘BUG’。”“因为，只有让你自己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假的，
你才有机会，击溃病毒，唤醒现实中的你。”审讯室的灯光，开始闪烁。天花板的角落，
开始像融化的蜡一样，滴落下黑色的、像是数据流一样的东西。世界的边界，开始崩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