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墨小说 其他类型 重生:我养成的佞臣皇子不可能这么粘人顾青芝左成渝 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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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罄

    男女主角分别是顾青芝左成渝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我养成的佞臣皇子不可能这么粘人顾青芝左成渝 全集》,由网络作家“竹书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渐深,封斩夜躺在床上,而顾青芝在外屋找了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下。屋里熄了烛火,顾青芝独自坐在黑暗中还算习惯。她无法确定今夜还会不会有刺客袭击,所以选择了守夜。内室里少年的呼吸渐渐放缓,应该是安稳地睡着了。顾青芝望着天边的残月,心绪飘飞。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封斩夜共处一室,想起他方才的举动,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现在的少年与日后的佞臣联系到一起。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一个少年放火烧了屋子并非因为不服管教,而是为了躲避刺客。上一世顾青芝亲身经历之事,尚且能被左付鸿蒙骗,那有关于封斩夜的传言,到底又有几分真呢?凉风透过破洞的窗纸徐徐吹进来,床榻上的封斩夜似乎有些冷,将自己身上的被子紧了紧。顾青芝见状从地上捡起一张发霉的纸,团成一团...

章节试读

夜渐深,封斩夜躺在床上,而顾青芝在外屋找了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下。
屋里熄了烛火,顾青芝独自坐在黑暗中还算习惯。
她无法确定今夜还会不会有刺客袭击,所以选择了守夜。
内室里少年的呼吸渐渐放缓,应该是安稳地睡着了。
顾青芝望着天边的残月,心绪飘飞。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封斩夜共处一室,想起他方才的举动,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现在的少年与日后的佞臣联系到一起。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一个少年放火烧了屋子并非因为不服管教,而是为了躲避刺客。
上一世顾青芝亲身经历之事,尚且能被左付鸿蒙骗,那有关于封斩夜的传言,到底又有几分真呢?
凉风透过破洞的窗纸徐徐吹进来,床榻上的封斩夜似乎有些冷,将自己身上的被子紧了紧。
顾青芝见状从地上捡起一张发霉的纸,团成一团勉强将窗户上的洞封起来。
明日还是好好打扫一下吧,顾青芝想着。
静谧的屋子里突然发出“啪嗒”一声,像是水滴落的声音。
顾青芝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少年,却发觉封斩夜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枕头上。
他蹙着眉头,不知是哪里不舒服,面色青白。
怎么像是生病了?
她伸手探他额头的温度,却是正常体温。
她正要把手抽走,少年却突然惊醒。
“不要!母妃她没有杀死七弟!求求你们别带她走!”
抽噎声响起,突如其来的梦魇让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抓,还没来得及反应,顾青芝的手臂就被他一把扯住。
她心头一惊,险些被扯倒。
封斩夜不停地呜咽,泪水扑簌簌地落下,不顾双手的伤死命抓着她的胳膊,就是不肯松开。
顾青芝重重地叹了口气,揽住他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不要怕,我在这。”
柔声的安慰像是一道护心符,片刻就稳住了少年的情绪,怀抱中的丝丝凉意透过皮肤传进身体,鼻腔里萦绕着清新的气味,他缓缓醒转过来。
封斩夜抬眼看到黑色的布衣就是一愣,第一反应就是猛地推开顾青芝,这才觉出手疼,捂住手皱紧了眉头。
半晌,他用衣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痕,将呜咽压下,厉声道:“谁让你靠近我的!”
顾青芝真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自己好不容易好心一回,这小孩醒了就翻脸不认人,属狗的吗?
“属下只是看殿下突发梦魇,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若是惹殿下不高兴了,那属下出去便是。”
封斩夜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自知理亏地闭了嘴。
顾青芝见他没什么反应,当他并不想搭理自己,想着还是先出去为好,抬脚便要走。
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等等!”
顾青芝顿住脚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封斩夜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晌,小声地嘟囔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不必走。”
“什么?”
顾青芝一时有些讶异,原来死鸭子的嘴也有不硬的时候啊!
封斩夜抬起头,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眼角还含着泪水,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罢了,他再如何顽劣,可终究还是个孩子。
看着顾青芝的神情奇怪,封斩夜突然泛起尴尬来,双颊更红了,眸光也心虚地瞟向一旁。
“你别多想,我只是无法安眠,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绝不是因为害怕!”封斩夜纠结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听起来没那么蹩脚的理由。
这孩子怎么不禁夸呢?
“哦......”顾青芝一副了然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
顾青芝回到床边,却见他迅速地将手缩了回去,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就坐在那,不许碰我。”那团有些发霉的被子里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好。”
顾青芝怕他把自己闷死,顺着他坐下,才见他将小脑袋重新露了出来。
封斩夜仍沾着泪珠的眼睫轻颤,他的这张脸长得乖顺又惹人怜爱,尤其是这副双眼噙泪的样子,看得顾青芝又心软了几分。
终于得以安心,封斩夜渐渐又睡了过去。
他睡觉着实很乖巧,不翻身也不踢被子,擦拭干净的白瓷小脸透着粉红,时不时地蹭蹭枕头,像只温顺的小猫。
顾青芝看着他,渐渐地回想起一些事情。
其实她并不是初次见到少时的封斩夜,她还记得上一世奉左相之命刺杀一名随从时,远远地见过他一眼。
那单薄的背影独自一人落在月光里,显得寂寥又落寞,到如今她都记得。
可彼时的顾青芝正意气风发,为向左相证明忠心,没有问及任何缘由就勒死了他的随从。
上一世的端王,自幼就被算出天煞之命,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下人能伺候他过一月。
说书先生口口相传,皆是他克死了身边人,克得自己生母没了恩宠,皇帝也为此对他十分冷落。
为了封锁谣言,他不惜埋葬整个司天监,杀死自己的母妃,残害手足兄弟,害得五皇子秋猎时摔断了腿,数月都不能下床。
他做出的种种“努力”,使得京都百姓对他惧怕不已,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口不谈。
可到了弱冠之年,他却凭借着出色的带兵能力一跃成为皇帝倚重的镇北将军。
自从把控兵权,他不仅打破了煞气传言,更是在朝廷上狠狠地压太子一头。
借着前朝后宫的势力他几乎架空太子,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诸多传闻和事实加在一起,才让顾青芝上一世决定刺杀他。
所以顾青芝再见他之时,便是他迎娶曾为东宫太子妃人选的安庆公主的婚宴上。
今日亲眼所见,或许这诸多事情另有隐情,反正来日方长,顾青芝倒想看看,传言背后的真相长什么样子。
清晨的麻雀叽叽喳喳好不烦人,封斩夜还是染了风寒,显然是昨夜一番折腾受了凉。
鼻腔酸涩得想打喷嚏,身上也一阵阵泛着寒,虽然身上没什么力气,但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自从母妃被贬,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这么踏实过了,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一个陌生人身边睡熟,现在想来真是不应该。
他抬眼看了看屋子,昨日的血迹,破碎的桌子都已经不见踪影,发霉的窗纸不知什么时候也换了新的,整个屋子都显得明亮了几分。
屏风后顾青芝的身影正井井有条地忙活着。
昨夜太过混乱,加之烛火幽暗,他都没怎么看清她的样貌,此时注意起来才发觉,那张脸就算说俊逸也称得上。
眉宇间线条明朗,眼尾却轻轻佻起,夹杂着些许媚意,那两片饱满的唇瓣紧抿着,粉的,桃花一样。
黑亮的长发只在脑后简单地高束起来,一身黑色布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却隐约透出里面纤长清瘦的身形,身姿挺拔,一股侠气油然而生。
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却也掩盖不住由内而外的少年英姿,作为男子来说,这相貌已经十分精致了。
顾青芝忙叨了半天才将后堂收拾了个大概,抬眼时正发现封斩夜倚在床边盯着自己出神。

小手沉到水下,搂起一捧水,突然扬了出去。
顾青芝专心致志地盯着胳膊上的脏污搓洗,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再去伸手挡时,已经被水点子溅了一脸。
小屁孩真小气,这么点事也要报复一下。
“略......活该。”封斩夜见她中招冲着她吐舌头,看着她湿漉漉的脸和衣领忍不住嘲笑出声。
没想到她却一把将脸上的水抹掉,微微挑眉:“确定要玩?”
封斩夜那张秀美的脸如今勾着嘴角,笑意盈盈地仰着头。
“你能怎样?”
臭小子还挺骄傲?
顾青芝放下水瓢,将袖子挽起来,眯缝着眼睛看着他。
一个不注意,水花溅起,向封斩夜的小脸袭来,他一早就有所警惕,迅速地别过脸,随即开始反击。
“你不讲武德!”少年嘟起小脸,语气明显不服,却好像透着些愉快。
室内水滴四溅,雾气裹挟着水声从门缝里飘出去。
终于闹累了,也洗得差不多了,顾青芝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名副其实变成了落汤鸡。
封斩夜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浴桶,被裹上了里衣和披风送回屋里。
顾青芝看着自己满身的水渍,夜晚的风吹过她湿漉漉的发尾,激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天似乎越发凉了。
她不禁要感叹一下自己的机智,打扫时找到几件干净的旧衣物她并没有扔,估摸着夜里会凉,本来是用来盖的,这下刚好能把湿衣服换下来。
她独自一人来到方才的侧室,躲在屏风后面,将要换的衣服搭在屏风上,扯开了束发的布带。
封斩夜才在主屋里坐了一小会,就隐约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一摸头才想起来。
顾青芝为他洗头时把发冠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出来的时候他散着头发,竟一时没想起来拿。
若是其他发冠,他自然是无所谓的,可那偏偏是母妃赠予他的诞礼,思来想去,他还是裹着披风出了屋。
封斩夜一路小跑到屋门口,见门开了条小缝,屋里还有烛光,只当是顾侍卫忘了收拾,没多想就轻轻推了进去。
摇曳的烛光下,屏风上清晰地映着一道人影,那影子正将散落的头发束在脑后,双手抬起,恰好露出纤细的腰肢。
封斩夜突然愣住了。
顾青芝察觉到有人进来,心里一惊,急忙扯过衣服裹在身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束好腰带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看到呆若木鸡的少年时,她明显一怔,两人一时间大眼瞪着小眼,尴尬的气氛迫使她不得不说点什么。
“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为了确认他是否察觉到什么,她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封斩夜则是迅速地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一旁柜子说:“我落了东西。”
没等顾青芝有所反应,他拾起发冠就跑了出去。
一路小跑回到后堂,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滚烫。
兴许是方才跑得太快了吧,他自我安慰着。
顾青芝迅速整理好衣服,心里有些没底,看封斩夜方才的举止怪异,但却又什么都没说,着实有点奇怪。
到底看见什么了呢?
顾青芝心里嘀咕着,敛了敛心神,回到后堂。
背对着门的少年听到推门声明显被吓了一激灵,莫名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才回过头来。
顾青芝并没有吭声,而是走到内室去,点了烛火,将床铺铺开。
封斩夜坐在桌案前,偷眼去看她的背影,目光不知不觉地又往下挪了挪,看向她的后腰。
这么看起来,虽然也很纤细,但由于她本身就瘦,却也不怎么明显。
看来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
封斩夜自我安慰之际,顾青芝已经把床铺整理好,回过头来正对上少年探究的双眸。
她迅速给封斩夜的双手换好药,又把治风寒的药灌进他嘴里后,掏出顾风平给的草药塞给他,看他苦得一张小脸都扭曲了。
“殿下,该睡觉了。”
为了不让封斩夜再去想些什么,她开口叫了一声,打算赶紧把这孩子塞进被子里睡觉。
“哦。”
封斩夜听话地走了过来,将身上的披风递给她,乖乖爬上床。
顾青芝把披风挂好,俯身为他整理被子。
封斩夜拿眼睛偷偷瞟她,又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却完全没看出什么破绽,只好蒙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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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鸦叫了三声,相府北院的书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左成渝凝眸看着地上两具黑压压的尸体,眼中的光忽明忽暗。
“你来说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哪里来的能耐从两个刺客手里活下来。”
一旁的小厮匍匐着跪在地上,抖着肩膀一句话都不敢说。
“怎么?这时候哑巴了?招揽兰舟的时候你不是还跟我打过保票吗?”
左成渝的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可那平日里和善的笑容如今却透着杀气。
他拾起桌上的一把藏品匕首把玩起来,十分爱护地拿起丝帛擦拭刀刃。
“奴......奴该死,请主子再给奴一次机会!”
小厮早已吓得不成人形,连声音都在发颤。
“那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左成渝拿匕首点指着地上的尸体,锋利的尖刃染上烛火的颜色,像是裂开一抹诡笑。
小厮更是头也不敢抬,小声谨慎地说:“今早在靠近别院的山墙旁边,洒扫婢女发现的。”
“是谁杀了他们呢?”
左成渝从椅子上站起身,踱步到小厮身旁蹲下,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尸体脖子上的血洞。
“奴不知道......兴许,是那小煞星做的。”
声音从匍匐的人口中闷闷地发出来,抖得不成样子。
左成渝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杀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大人,还有力气把他们给我扔回来,你可真是会跟我开玩笑。”
“奴不敢......奴不敢......”
小厮彻底没了底气,只能拼命摇头,期盼左成渝能放自己一马。
“我知道你不敢,只是......事——不——过——三。”
左成渝用匕首抵住那人的脖子,强迫他仰头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
小厮满头满脸的冷汗,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瘫软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来人,将他扔进莲池。”
左成渝的脸上笑意盈盈,眼看着几名府兵走进书房,将呆滞的小厮拖出去。
“通知别院府兵,给我盯紧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许放过。”
这一夜,相府莲池注定又多出许多养料,那本就长势喜人的王莲叶片又染上几分红。

少年双眸狭长,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鼻梁上有颗点星般的痣,在明暗的交界处忽隐忽现。
他的脸色煞白,满脸的血渍,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银丝发冠已经垂在一边,袖子处也破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磨破的手肘,看起来凌乱不堪。
虽然看着十分窘迫,可这出众的容貌和鼻梁上那颗痣却与上一世如出一辙,他就是封斩夜,只不过缩小了一号。
顾青芝愣了,想办法接近封斩夜想破了头,可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会儿的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这能报哪门子仇啊!
“别过来!”
他手中烛火摇曳,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顾青芝停住脚步,没再上前,她甚至打算现在就走,却见那孩子似乎正拿手中的烛火烧床帐,滚烫的蜡滴落在手上也没松手半分。
原来是因为遭到了刺杀,所以才烧屋子保命吗?
这举动,怕是把她也误认成刺客了吧!
眼看床帐几乎要冒出火星子,顾青芝随便找了个借口,跪在地上对着少年作了个揖:“属下是相府侍卫,发现有贼人溜进别院前来查看,贼人已死,刚才让殿下受惊了。”
封斩夜半信半疑地歪过头,看了看一旁和屏风外倒地的刺客,这才将烫手的蜡烛丢下。
“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侍卫,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出乎意料,封斩夜竟下了逐客令,他回过身背对着她,放在身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顾青芝这才发现,他手上被蜡滴烫得起了一串水泡。
“你的手......”
顾青芝皱着眉头起身,并没打算就此离开,她上前刚想拉住少年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我说了我不需要侍卫,你滚开!”封斩夜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大声吼着。
啧,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顾青芝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她只知道不能放任这一手的水泡过夜,否则这双手非烂了不可。
她一把扯过他的手腕,微微使了点劲,任由他如何挣脱都不松手。
小孩子的力气怎能跟常年习武的顾青芝相提并论?封斩夜自然是怎么用劲都无法挣脱。
“你别碰我!”
见她不松手,封斩夜更着急了,闷着头使出吃奶的力气只管较劲。
“别乱动。”
顾青芝只觉得这小孩麻烦,扯过他的手,在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个小药盒。
这是弟弟怕她受伤专为她制的创伤膏。
她打开盒盖将里面的药膏抠出一块,抹在了封斩夜手上的水泡处。
突然的凉意让封斩夜一个激灵,手上的水泡慢慢不再发烫,他抬眼去看,才发现眼前之人竟在为他的手上药。
愣了片刻,他竟恶趣味地笑起来:“敢碰我,你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性子真差!
顾青芝腹诽,不去理会他的恐吓。
少年见她不言语,反倒有些自讨没趣,别过脸不去看她。
京都人人皆知他身负凶煞,不可靠近,可顾青芝知道,这所谓的“凶煞”几年以后就会不攻自破,她有什么可怕的?
顾青芝三两下抹完药膏,又扯了一段随身携带的绷带,将封斩夜的两只手缠得结结实实。
少年看了看自己被缠成熊掌的双手,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殿下稍等片刻,我去找婢女为您更衣洗漱。”
顾青芝自顾自将药膏收起来,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了封斩夜的声音。
“别费力了,这里就我一人,哪来的婢女?”
顾青芝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却见他疲乏地倚在窗边,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到底是不是这儿的侍卫?怎么这都不知道?”
见顾青芝迟疑,他翻了个白眼,举着自己的“熊掌”艰难地挪了挪。
“行了,你回去吧。”
他本想靠自己的力量从窗边跳下来,可挪了半天也只挪了半寸。
正当他满头大汗地蹬腿时,一双手伸进他的腋下,把他架了起来。
这孩子实在是瘦!这是顾青芝的第一感觉。
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完全没有一丁点肉,轻得像是个八九岁的小孩。
封斩夜的肋骨十分突出,硌得顾青芝手指都疼。
“你!干什么!”
少年的耳朵迅速红透,刚想发作,双脚就落了地。
顾青芝非但没有听他的直接走人,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扭头将两个刺客的尸体拖出门外,才发现别院里还真是前前后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话也不说,真是个怪人!
这下总算走了吧?
封斩夜想着,半晌之后却见顾青芝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你又回来干什么?”
“我就没走。”
“那你刚才......”
“抛尸去了。”
......
顾青芝回答得稀松平常,全然不在意封斩夜满脸的惊愕。
只见她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半干的巾布,递到封斩夜面前:“擦脸。”
封斩夜怀疑地看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偏头躲避。
“井水洗过的,很干净。”
顾青芝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适时提醒,将巾布盖在他的脸上。
封斩夜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配合着她,把脸上的血渍抹干净。
顾青芝又忙活起来,将床榻上的被褥整个提起来甩掉了厚厚一层灰,枕头亦然。
封斩夜把脸晾干的同时,她已经将床榻铺好。
顾青芝回过头,恰巧看到封斩夜环起双臂,探究地望着她。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封斩夜似乎完全不理解顾青芝到底在干什么,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难不成这人要照顾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属下是看殿下可怜。”顾青芝随口乱说。
听了这话,封斩夜的身子明显一震,张了张嘴似乎要反驳什么,却又垂下了头。
是啊,也难怪别人会觉得他可怜。
堂堂当朝三皇子,因为煞气被亲生父亲赶出宫,如此大的相府也只有这个破败的别院能容他。
顾青芝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沉默了半晌,提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
“殿下若不介意,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反正将来复仇也是要抱封斩夜的大腿,不如现在就抱住,至少占了小时候照顾过他的名头。
出乎意料,封斩夜并没有拒绝,而是扁了扁嘴,闷闷地出了声。
“随便你。”

封斩夜吃过饭,顾青芝与吴方商定了早晚换值,熬了一夜,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如此昼伏夜出的生活她早已习惯,不过当下她还不是很困,思前想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最重要的就是确认弟弟还活着。
方才棋若姑姑说过院外有府军巡逻,不过好在只有两队,总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顾青芝为了不惹麻烦,选择从偏僻处翻墙出去,只消一会她便到了梧桐巷。
梧桐巷,如其名字一般,巷口种着一棵硕大的老梧桐。
别看巷口热闹非凡,孩童四处玩耍,一派祥和,进到里头却能碰着许多衣着怪异的人,有的蒙着面,有的戴了面具,有的干脆拿斗笠将自己全身都罩起来。
这里是顾青芝姐弟俩的住处,也是整个京都的刺客活跃的地界。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熟稔地迅速转到一条无名的小巷,顺着巷尾断头路的墙根爬进一间院子里。
这里是长义赌坊的后院。
顾风平今日会为长义赌坊的老板上门问诊,而这里,就是统领所有京都刺客之处。
前院人声鼎沸的赌场丝毫影响不了此处的安宁。
坐在院中的秦老头闭眼品茶,一个温和谦逊的十四岁少年端坐在他身边,忙着给他手上生的疮上药。
老头精神矍铄,耳朵很灵,顾青芝这种练家子的脚步声他都能听得出来。
“丫头,有正道儿你不走,我这后墙又惹你了?”
顾青芝本以为自己能扮作平常的神态,可那年轻的背影与雨夜被杀死的景象重合时,她还是忍不住喉头哽咽。
看到顾风平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她心里五味杂陈。
“愣着干嘛,快过来帮我一下。”听见秦老头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她一眼,一切如常。
顾青芝这才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帮他递些药膏。
不多时顾风平就把老头手上的疮处理得妥帖。
“秦老板,一日一次换药即可。姐,我在外头等你。”
顾风平自然知道顾青芝找秦老头是为着正事,说了医嘱他就识趣地出了院子。
“你姐弟俩能同时出现也真是少见。”秦老头“嘿嘿”一笑打趣道。
顾青芝平复了心情,并没接茬,而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秦老头对面,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结钱。”
她直入主题,掏出昨日的那沓田契扔在石桌上。
老头抬手招呼一旁的伙计,伙计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到顾青芝面前,却被她按下。
“等会儿,钱不用给,卖我些情报。”
“呦!你何故还来我这买情报?你师父渊颉那老头让你给气死了?”
老头斜着眼睛挑了她一眼,却像是在透过她看别人。
“你不必拿话挤兑我,直说你肯不肯卖。”
顾青芝也不是吃素的,她十六岁时做刺客已经有几年了,也给这老头贡献了不少钱,且师父与他相熟,自然没有那么多客套。
“‘兰舟’的生意当然是要做的,不然你一个不高兴,我岂不是成了刀下亡魂?”
看着老人笑嘻嘻地把钱袋向自己怀里拢了拢,顾青芝也不再多跟他废话,直接说出了她的要求。
“近日有一位渝州刺史要来京都述职,帮我留意他的动向。”
上一世的今天,顾青芝与他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时这位渝州刺史是左相交代给她的第一个刺杀目标。
如今一切重来,顾青芝虽回绝了他们的招揽,但她不敢保证上一世她所刺杀之人就能平安无事,为了掌握那对父子的罪证,她自然要查。
“此事不难,用不了那么多银子,剩下的钱......”秦老头喝到茶叶,咂着嘴吐出来,双眼带着精明的褶子笑眯眯地搓搓手。
“你留一半,剩下的带给渊颉。”顾青芝知道,即便是说了,秦老头那一份也多半会让他拿去救助梧桐巷的穷苦妇孺。
这老头就是如此,好好一个地头蛇偏让他做了慈善。
“好说。”老头高兴地一口答应。
顾青芝没再在长义赌坊逗留,而是跟着顾风平回了医馆。
顾风平钻进后堂端了两碗糖水和麻花出来,姐弟俩坐在药柜子前吃着。
寻常人家这样的景象或许常见,对于这姐弟二人却是少有的安宁时光。
“说吧,跟我过来是又受了什么伤?还是药膏用完了,抑或是又要我义务救人啊?”
顾风平吃完拍拍手上的麻花渣滓,起身整理起他的药箱子来。
顾青芝啃着酥脆的麻花,头一次软下语气开口:“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不信。”
顾风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否定了她。
也不怪顾风平不相信,上一世她一直都很忙,自从做了刺客开始就没怎么顾及过他。
说起来顾风平或许纯是靠自己长大的,她做刺客总是受伤,他就自己拿了主意跑到医馆里当学徒,她连他何时学会做这些小零嘴的都不知道。
顾青芝明白,她总是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姐弟关系大抵也就这样了,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能确认顾风平是安全的对她来说就知足了。
想起相府别院里还有个小病秧子,就向顾风平讨起药来。
“那你给我拿两副治风寒的药吧。”
“嗯,这就对味了。”
顾风平随口咕哝一句,踩着板凳上药柜子前翻弄起来,包了三大包药塞到顾青芝怀里。
“一日三次,每日一包。”
随后又在自己的药箱子里翻找了一通,掏出一棵长相古怪,散发着刺鼻苦味的药草。
“这个!好东西!我费好大劲从山顶上摘的,大雾天半夜才冒出土来。这玩意儿治鼻塞一绝,不舒服了就闻几下。”
看着顾风平双眼冒出金光,顾青芝就知道没好事,迟疑着伸手接过来。
“这又是你自己研习的药材,拿我试验呢?可能又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
“不不,这个我自己试过了,别看它味道不好闻,实在管用。”顾风平为了证明药材靠谱,还专门自己凑上去嗅了嗅。
顾青芝看他生龙活虎的,半信半疑地将草药包起来塞进怀里,自我安慰这玩意甭管有没有用,至少值钱。
亲弟弟冒死大雾天上山采的,就这么白给了,倒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眼看着快要晌午了,顾青芝算着时间自己也该回去了。
离开之前她没忍住还是提醒了他一声,若是遇到什么事可以去相府别院找她,惹得顾风平一脸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随口答应了。

京都第一刺客兰舟死了。
女子身上的匕首篆刻的“兰舟”二字表明了她的身份,消息一出,整个京都一片哗然。
兰舟死的这天夜里,京都正是狂风骤雨,相府的紫竹林被雨滴打得摇摇曳曳,影影绰绰好似百鬼夜行。
刀尖剜入眼前之人的心口,鲜艳的血色迫不及待地喷涌出来,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浸透了地面。
弟弟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抬起眼努力地看向她。
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了,池边响起了凄厉的惨叫。
“风平!”
兰舟的表情狰狞恐怖,扭曲得像只锁魂的女鬼,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场景。
此刻的她被反绑双手塞进笼子里,跪在莲池之前,双眼猩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大雨从头顶浇到脚底,连骨缝里都透着绵绵不绝的寒意。
她脸上毫无血色,一身残破不堪的布衣透着星星点点的褐红。
不知是太冷还是太过激动,她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她用力扭动着身体如同一头困兽般死命地挣扎,麻绳死死嵌进她的手腕,磨出一道血痕。
一旁的仆从一把扯住拴在她颈上的绳子,咽喉被勒住另她猛地咳出声。
吊在她颈项上的麻绳粗粝结实,任由她再有多大的力气也挣扎不得半分,只得眼睁睁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慢慢合上双眼。
“唉,真是可怜,若不是你至亲的好姐姐刺杀失败,也不会连累了你。”
屋檐下的男子叹了口气,嘴上说着怜悯的话,声音却淡漠得稀松平常。
左成渝轻轻抬眼,睨着池边的女子,嘴角挂起那抹熟悉的浅笑。
“顾青芝,你知道的,刺杀失败的下场就是这样,事到如今,你也该接受这个事实了。”
顾青芝,这是兰舟的本名。
原来左成渝老早就把她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为的就是拿她的身边人胁迫她。
如今亲眼看着弟弟死在自己眼前,顾青芝抬起头,眼底一片死寂。
她“呼哧呼哧”喘息着,一字一顿地咬牙问:“我师父,也是你们杀的吧?”
左成渝轻轻嗤笑一声:“是又如何?事到如今,再问这些岂不多余?”
顾青芝笑了:“你们口中所谓的‘奸邪’,不过是挡了你们的路吧!”
不等左成渝再说些什么,他身旁端坐的左付鸿先开了口:“好了,本相之大业,不是尔等草寇之辈能置喙的,多说无益,尽早上路吧。”
“沉塘!”
随着左成渝的命令,几个仆从将关着顾青芝的笼子围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莲池拖去。
顾青芝笑得愈发癫狂:“哈哈哈哈,左付鸿,左成渝,我为你们如今的地位搏杀近十年,现在想来,全部都是骗局!若我能化作厉鬼,定要你们生不如死!”
檐下的两人冷眼看着她发疯,没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池水淹没了笼子,也淹没了未说完的话语,顾青芝不会水这事,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却还是被这对父子挖了出来。
看啊,说到底他们还是怕她,怕到连她的死法都选择得如此针对。
池水呛入鼻腔,胸中的空气慢慢减少,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周遭芜杂的水声渐渐远去。
顾青芝回想起十六岁时,她被左相父子招募,满怀着一腔热血,为他们铲除奸邪之辈。
她是他们最锋利的刀刃,这些年她无比相信他们的判断,想方设法地刺杀了诸多罪恶之人。
可是,她自认为的匡扶正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直到刚刚,顾青芝才彻底看清了这对父子的真面目。
她这一生屠戮的所谓“奸佞”之中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自己背着满身杀孽,而这两人的双手干干净净。
他们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从始至终扮演着虚伪的仁慈,身居高位藐视着所有人。
而这些人于他们眼里,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肉罢了。
顾青芝终是闭上了双眼。
这一生,好不值得。
顾青芝本以为到此一切都结束了,可不知是不是老天看她太冤,她重生了。
豫国京都郊外
树林中薄雾弥漫,落叶萧萧而下,秋日的残月挂在天边,一抹黑影伫立在月色下,看着手上染血的匕首怔怔发愣。
淡淡的腥气随雾气蒸腾,透过面罩刺激着鼻腔,顾青芝顺着脚下缓缓淌过的血迹看去,眸光最终定格在了一旁的尸体上。
这一幕很熟悉,就发生在她十六岁那年。
头脑逐渐清醒,她立刻蹲下身去搜查,果然,在尸体胸前的衣襟里发现了一沓田契。
这些田契上的日期,正是元衍二十四年,九月初十。
顾青芝重生在了她作为“兰舟”初遇左相父子的这个夜晚。
“看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兰舟兄弟了,不如同我聊上两句?”
听到这个声音,顾青芝的后背紧绷起来,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结,她缓缓回头,望向那张熟悉的脸。
没错,就是今天,上一世的她接受了左成渝的招揽,也都是因为今天,师父,弟弟和她自己,全都葬送在他们手上。
“左成渝......”
顾青芝紧咬着牙齿,一字一顿低低地叫出男子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想将他的血肉撕咬下来。
之所以左成渝称她“兄弟”,全然是因为顾青芝作为兰舟,平日里就是男子扮相,为了方便隐藏身份,她几乎从未穿过女子的衣裙。
此时的左成渝虽只有十七八岁,但却处变不惊。
他冠玉般的面颊上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和煦地笑起来:“想来你也是知道我的,那就省去自我介绍了。”
顾青芝回想起被关进囚笼浸入莲池的那个雨夜,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紧紧攥住手中的兰舟,恨不得现在就了结了面前的人。
左成渝并没有察觉她情绪的异样,只是仔仔细细盯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赞赏地品鉴道:“真是利落的手段,不愧是京都第一刺客。”
她自然知道左成渝为何而来,上一世的她这会儿还很稚嫩,左成渝敢只身前来,显得十分有魄力。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欣赏让她放下了戒备,愿意听他说话。
如今她仔细观察,树团后的暗地里处处藏了人,就连不远处的山上也有夜鸦扑棱扑棱飞过,像是受了何种惊吓,刺耳地叫了两声,往更远处躲去。
顾青芝粗略估计了一下,单是周围,就有数百人埋伏,左成渝那所谓的“魄力”,也只不过是对暗中保护势力的自信罢了。
现在杀他,以顾青芝的实力,自是能杀的,只不过,杀了他以后能不能逃得出去,以及左相会如何报复,顾青芝无法确定。
她便是有再敏锐的身手,单打独斗也不是办法,她并不想把这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的机会花费在毫无意义的逃亡上。
顾青芝努力压下血液中的冲动,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沉下声音缓缓张口:“有何贵干?”
“我父亲听了你的不少传闻,对你十分赞赏,想与你见上一面,不知你可有兴趣?”
左成渝拿出一块相府的腰牌,递到顾青芝面前。
当初这句话听来多么真诚,如今就有多么可笑。
死过一次,上一世的种种仍历历在目,她又怎会允许惨剧再一次发生?
这一世,她偏要如厉鬼一般狠狠纠缠住这对豺狼父子,她要他们生不如死,要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