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生辰那天，沈如枫让贴身小厮给我带了话。
说只要我穿上他送我的那件嫁衣到城门口，就娶我为妻。
我一身红妆跑到城门口时，他却和好友们在马车上笑弯了腰。
“看吧，我就说她痴缠了我这么多年，只要我勾勾小手指，就是没名没分做个外室也要赖在我身边！”
说完，他扯下了我头上的盖头一脸嫌弃。
“容樱，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你不会真的要跟我去幽州吧！”
见我脸颊通红，他像是安慰我将我推给身后的马夫。
“你如果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嫁给他也一样！”
马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
他们都说我追在沈如枫屁股后面十年，容府的脸都被我丢尽了，还说我不顾礼义廉耻缠着沈如枫的样子像极了醉春楼卖笑的姑娘。
而当我拿出与相公的婚书，上了旁边的马车时，沈如枫却愣在原地急红了眼。
……
直到沈如枫把我往马夫身上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让小厮带给我的话不过是为了临行前再看我一次笑话。
马夫斜着眼贪婪打量我的样子更让旁边的人笑得捂住了肚子。
“容樱，不是我说你，这玩笑沈如枫都开百八十次了，你怎么还次次都上当！”
“十年前的嫁衣都穿包浆了还是个老姑娘，你一个庶女还做梦沈如枫会娶你？”
“要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才非要缠着沈如枫不放啊！”
我咬紧双唇死死盯着脚下，从前这些人哪怕对我说话语气重一点，沈如枫都会以断交来警告他们对未来嫂嫂客气一点，现在却站在一旁跟着取笑。
沈如枫见我低头不做声，又将盖头丢回了我的头上。
“容樱好歹是容府的女儿，是我曾经救回来的人，我不准你们这么笑她！”
我诧异地看着他，心里刚涌出一丝暖意，下一秒他便将我往马夫王林怀里推，他上下打量着我故作认真道。
“恩，年纪是大了点，但是配我们马夫王林也不算太勉强！”
“不过既然你非要跟在我身边，我想你也不会在意这些身份，对吧！”
说完，他将王林仅剩的半个手掌往我身边拉，看到光秃秃的巴掌，我眼眶一酸。
曾经王
。
我灰溜溜回到家，前后脚的功夫沈如枫的贴身小厮给我送来一封书信。
信上说让我穿着十年前他送我的嫁衣到城门口，说要在去幽州之前给我一个终生难忘的生辰惊喜。
想到他刚刚笃定的话，我将信纸投到了火盆中，连带着那条他送我的已经不合身的嫁衣也一起烧成灰烬。
他们说的对，我只是容府的庶女，十年前及笄那日，闹着找父亲要生辰礼物，被母亲赶出家门差点冻死在街头。
濒死前是沈如枫救了我，他送了我一身大红嫁衣，说如果容家再敢欺负我，就带我走，他是我永远的退路。
他一句随口而出的话，就让我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十年，变成了他们口中非沈如枫不嫁的老姑娘。
十年时间，不让容家欺负我的沈如枫却欺辱我最狠，原本承诺做我退路的他，一步一步将我逼上了绝路。
他们说的没错，我穿着嫁衣确实是赶着嫁人，只不过嫁衣不是沈如枫送的那一套，要嫁的人也不是他罢了。
听着他一口一个妓女，一口一个不如容玥，我淡然一笑。
“沈如枫，我知道你不会娶我，所以恭喜你，我嫁给别人了。”
说完我整理好盖头绕过他朝后面走去。
他眸子一沉，一把将我拉住，一低头刚好看到他手腕上曾经的樱花刺青变成了一轮巨大的月亮。
“差不多得了，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还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
“真要嫁人需要这么大张旗鼓跑到城门口吗？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丢人！”
我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他的月亮刺青上，看到他慌乱遮盖的模样，一脸嘲讽。
明明曾经也将我融进血肉，现在有了新欢，连我站在他旁边都觉得我给他丢人。
我厌恶地极力抽出胳膊，试图挣脱他的手腕，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如枫！”
沈如枫听到的瞬间立马松开了手，就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连连甩开，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扶迎面走来的容玥。
“如枫！你怎么也在这里？”
“也？”
见沈如枫一脸诧异，容玥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妹妹，爹爹好不容易给你求得一门亲事，你不回家去穿着嫁衣跑
出来像什么样子！”
“难不成你真的要逼如枫娶你吗？”
不等她说完，沈如枫连忙打断。
“玥儿，你别误会，我只是在等你，她为什么这幅样子出现在这里我完全不知情。”
他余光扫向我慌乱解释，生怕容玥以为我穿嫁衣跟他有半分关系。
话音刚落，一旁的朋友们都跟着附和。
“对对，沈兄一直在等你，容玥非要跑过来，怎么赶都赶不走！”
我看着他们虚伪谄媚的脸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寒。
沈如枫见容玥依旧一脸狐疑，连忙把身后的马夫推到前面。
“玥儿，她追过来是为了求王林娶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丝毫可以靠近我的机会，这桩婚事她想都不用想。”
他边说边朝旁边的人使眼色。
众人又是一顿附和，关键时候王林扑通跪倒在容玥跟前。
“玥姑娘，你们是亲姐妹，求求您好好劝劝容樱姑娘，不要因为想接近少爷就逼我娶她。”
“我只想好好伺候在少爷身边，以后娶个安分守己的丫头好好过日子，请樱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
王林情真意切对着容玥直磕头，一下子坐实了我要借嫁给他纠缠沈如枫的事情。
见容玥相信了，沈如枫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妹妹，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如枫，但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
“你如果真的放不下如枫，你我姐妹一场，我去求他收你做妾……”
又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她就是知书达理心地善良，对庶妹百般疼惜的好姐姐，只要回到家里，她就会露出丑恶的嘴脸，逼我给她为奴为婢。
说到做妾的时候，容玥声音哽咽，下一秒沈如枫连忙将容玥拉入怀中，满脸心疼，“说什么呢，玥儿，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我不允许你为了她这样的人委屈自己！”
说完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容樱，我最后再重申一遍，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女人，更不可能纳你做妾！趁早死了这份心，好好回家说亲嫁人，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我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推开沈如枫，双眼冰凉。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来找你的，从始至终我也一直说已经成婚，是你非拉着我不让我走
林只是扶了我一把，下一秒沈如枫便斩去了他半只手，现在却直接把我推向他的怀中还要我嫁给他。
原来爱我是真的，现在不爱了也是真的，我不经扯出了一抹苦笑。
听到沈如枫的话，人群中又发出一阵爆笑。
“沈如枫，你这么为容樱姑娘考虑，不怕她真嫁给马夫缠着你一生一世？”
“你看她嫁衣都穿来了，八成这次是铁了心要跟你去幽州！”
他们一字一句的嘲讽像尖刀一寸一寸扎进我的心窝。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成婚，嫁给马夫做你外室的福气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话落，沈如枫眉头一皱似乎不相信，可随即直接嗤笑出声。
“不娶你不娶你不娶你！这三个字我都说十年了，你怎么硬是听不懂！”
“非学着醉春楼的妓女一样上赶着追男人，你的礼义廉耻被狗吃了吗？”
“同样是容家女儿，你怎么连容玥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容玥是我姐姐，自从娘亲去世我爹将她们母女接回家后，我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庶女，而沈如枫对我十年如一日的偏爱也慢慢倾斜。
他扒拉着我的肩膀，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嫌弃。
饶是我已经事先知道了他的这场羞辱，沈如枫的话还是如钢针一样刺进心里，疼得密密麻麻。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找到了沈如枫，想最后再问问他。
可就在门外，听到了他跟好友打趣我的话。
“听说容家今日给容樱指婚，容家嫌这些年她太丢人，都没有大操大办！”
“她喜欢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嫁给别人！信不信只要我勾勾手指，就是没名没分做个外室也要赖在我身边！”
“那容玥知道了不得闹翻天！”
“不过跟容樱开个玩笑，她怎么可能跟玥儿相提并论，就是做玥儿的陪嫁丫鬟都不够格！以后你们谁再拿容樱跟玥儿比，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沈如枫狠厉的语气让我直接浑身冰凉，僵在了原地。
以前他总是喜欢缠在我身边，全京城的姑娘都比不上我的话天天挂在嘴上；现在想来，当他第一次见到容玥半天没有挪动眼睛时，就已经暴露了变心的痕迹，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我自欺欺人罢了
议论的几个人顿时开始指责我。
“偷不到姐姐的心上人，就偷姐姐的发钗！”
“这些年要不是你姐姐护着你，你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知恩图报不说，还偷东西！”
不管我怎么辩解自己没偷，他们都不信。
沈如枫更是朝我啐了一口唾沫。
“跟你死去的娘一样，又下贱心眼又坏！”
他随口而出的话却让我的心瞬间冰凉。
之前无论他们怎么骂我诋毁我，我都隐忍不发，可他不该说我娘，当年要不是因为救他，我娘亲怎么可能被洪水冲走。
我将散落的头发理到身后，一步一步走向沈如枫，然后一巴掌狠狠扇到了他脸上。
指尖传来阵阵酥麻，沈如枫嘴角扇出了血痕。
他铁着脸一言不发，我将婚书一把甩到了他脸上，却被他直接踩在了脚下。
他黑着脸，铺天的气势压了过来，揪住我的衣领一字一顿。
“头钗是偷的，那嫁衣呢？”
身后看热闹的众人瞬间领会了其中的含义。
他们争先恐后冲过来的瞬间，恐惧爬满了心头。
“既然你所谓的夫君不在，那我们就替他检查检查这嫁衣到底是不是偷的！”
“对对！看看是不是偷的！”
我拼命躲闪，隔着人群看到沈如枫心虚闪躲的目光，可随即容玥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在第一个人朝我伸过手来时，他搂着容玥直接背过了身。
饶是我扯破嗓子喊他，他都无动于衷。
我的嫁衣被扯破，头发凌乱，就在他们还要再进一步时，眼前的几个人惨叫出声，下一秒便倒在了地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等回过神来时，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搂在怀里，熟悉的松香扑鼻而来。
“对不起娘子，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