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程墨晚上没有给我打电话，因为他忙着被安慰。

刘建老婆的短信一条一条，每条都在为程墨打抱不平。

你别太过分，程墨这么多年怎么对你的我们一帮朋友都看在眼里。

你离了程墨还能找谁？一个公交车司机，还怀不上孩子，也就程墨不嫌弃你。

我转手把刘建给我发的骚扰短信打包发给她，上千条，够她看一阵了。

删除拉黑。

我搬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这是以前我和程墨恋爱前买的，那是我的了比赛第一，拿到了一笔不小的奖金，后来因为程墨不喜欢我玩赛车，就再也没和他提过。

“你好，我是隔壁1501的。”

一个年轻男人正好走出电梯。

“哦，你好。”

“你这是，刚搬来？”

我点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东西不，我帮你。”年轻男人笑得明朗：“我叫陆有辰。”

“林雪。”

他没想到我只有这么一个纸盒，尴尬地挠挠头，“那你吃饭了吗，我正好要做饭。”

他举起手里的蔬菜示意，眼睛亮晶晶的。

“今晚做红烧排骨和炒三鲜哦。”

陆有辰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与程墨的极简风不同，屋子里随处可见一些毛茸茸的家具。

他从厨房探出头：“别客气啊，随便坐。”

我不好意思地坐下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饭吃。

程墨不喜欢油烟味也不喜欢外面的饭菜，而且总是要加班，我都会提前做好饭等他。

以前我以为程墨爱吃我做的饭是对我的爱。

现在发现就是他事多而已。

久违的饭香味让我差点落下泪，没来得及看见陆有辰眼里的星火。

程墨依然没有给我打电话。

可能他有恃无恐，觉得我永远不会离开他，毕竟我之前对他百依百顺。

可他骗了我太多。

“爸爸，这就是穷人坐的车吗？”

小女孩扎着朝天辫，穿着奢侈品小花裙，嫌弃地捂住鼻子。

“爸爸，那开车的人是不是更穷酸？”

“爸爸，穷人好臭。”

我正好侧过身子捡水杯，程墨的声音响起：“宝贝女儿自己说要体验坐公交车的呀，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坐了好吗？”

“可是妈妈也说想坐，那我们就陪妈妈坐吧。”

“宝贝真乖！”

女人的声音随后传来：“你这么宠她，小心宠坏了。”

程墨一把搂住女人：“那是因为是我们的孩子。”

程墨穿着抵得上他一年工资的昂贵外套，笑容耀眼。

女人戴着硕大钻戒，头发柔顺有光泽，而我一身工装头发湿漉漉的，眼下有常年起早贪黑上班的浓重黑眼圈。

周围的乘客都很羡慕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个女大学生捂着胸口感叹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他们是爱情，那我呢？

指甲扎进手里，疼痛刺醒了我。

程墨不是有生理缺陷吗，他怎么会有孩子？




04

第二天陆有辰依旧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

我在他的茶几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赛车模型。

“你也喜欢赛车？”

陆有辰拿过赛车模型轻轻擦拭：“是啊，我有个偶像是赛车手，我，很喜欢。”

我打趣道是喜欢赛车还是赛车手，他有些不好意思，弯起眼睛小声说：“更喜欢赛车手。”

内心被触动，我本该也在赛场上与风作伴，不断追逐时间的极限，为什么就变成满身疲惫的“娇妻”了呢。

我放下模型，向陆有辰道了谢。

“不客气，我们是邻居。”

走出公交公司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束缚住的灵魂挣脱了绳索，在天地间自由奔驰。

“林雪？你这是不干了？”同事惊讶地问我，毕竟我以前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拼命，最苦最难的线路我都愿意开，只为了多挣些钱。

“对，不干了。”

“也好，享享福，让你老公养你。”

我苦笑，程墨演得一手好戏，骗了别人也骗了我。

“林雪？”

我看见程墨的时候一愣。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啊。”

程墨气冲冲地走过来，难得在外人面前失态。

“我昨天给你打了电话。”

我翻看手机，确实没收到。

他紧锁眉头：“你为什么说谎？还是因为前天的事？就因为我没有哄你？”

“哄我？程墨，到底是谁不能生孩子？”

他瞬间躲开我的眼神：“你提这件事做什么，我说了你忍一下就是，我又没和你离婚。”

“我要和你离婚。”我直接打断他的话，程墨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追问我怎么还在生气。

见我不说话，他服了软。

“今晚一块吃饭吧。”他牵起我的手，“我给你做饭。”

我刚要开口，程墨的手机响了，他心虚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声响亮的“爸爸”，程墨立即笑眯眯回应。

我转身要走，程墨快走几步追上来，嘴里还说着“爸爸在忙，等下哦。”

他叫住我，给我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

“以后你少开一条线路，这样也能多休息休息，你太累我会心疼。”

“我们现在回家吧，我给你做饭。”

程墨自顾自拉着我去了超市，他挑挑拣拣买了很多菜。

“今天你就负责休息，我记得你爱吃羊肉，清炖羊肉好不好？你爱吃清淡的。”

我最讨厌羊肉的膻味，尤其是清炖羊肉。

“再来一个辣的吧，你也爱吃。”

我从不吃辣，之前为了迁就他会逼着自己吃几口，每回都会胃痛。

他拎着一兜菜，赢得一片“居家好男人”的赞美。

我有些恶心。




结婚第七年，无精症老公再次拒绝了我领养孩子的提议。

“我不想让孩子分走我对你的爱。”

直到向来晕公交车的老公拖家带口上了我开的线路。

“爸爸，开穷人车的司机是不是更穷酸啊？”

“爸爸，穷人都这么臭吗？”

可明明，我也曾是赛车场上无拘无束的风，却被他的爱囚禁成了疲惫不堪的娇妻。

一场换妻游戏，让我不想再忍。

他的朋友调侃撺掇：“反正林雪怀不上，不下蛋的母鸡没有后顾之忧。”

我求助地看着他，他却只说别逗我了，我容易生气。

我站起身，给了他一巴掌。

01

“要不，咱俩换妻吧？”程墨的朋友不怀好意地打量我，眼里满满的恶趣味。

“反正林雪怀不上，不下蛋的母鸡没有后顾之忧，最安全了。”

我晃了神，下意识求助地看向程墨。

他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慢了一拍犹豫开口：“别逗小雪了，她会生气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刘建坏笑着揶揄他是老婆奴。

“你对你老婆也太好了，这么怕她生气。”

程墨无奈一笑：“干嘛非戳她痛处。”

我的心在程墨的话里一点点死寂。

明明是他有生理缺陷生不了孩子，明明是他说被别人知道了会自卑，所以我才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婆婆的指责，他兄弟朋友的恶意调侃，小姑子的阴阳怪气，他领导同事的白眼，我都忍了。

不过是因为我爱他。

我以为他也爱我。

可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他遭受这些痛苦？

程墨只爱他自己。

我猛地站起身。

刘建愣了一下，随机嬉笑着对他眨眼：“老婆又生气了。”

程墨温柔又无奈地安抚我：“别生气啦，我又没说过你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皱起眉：“别闹了，这么多人都在。”

“所以呢？”我反问他。

“所以······”他叹口气：“好了是我不对，不管你为什么生气，我先向你道歉可以了吧。”

他的朋友嘻嘻闹闹，刘健老婆劝道：“程墨够好了，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出去吃饭都知道报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已经够低姿态了。”

程墨配合地无奈摇头。

大家的指责声更大了。

放在以前我会娇妻作态躲到他怀里承认自己太小心眼，可现在我一点不想陪他玩那些不入流的情趣。

“啪”！

结婚七年，相恋三年，人生的十年就在这一个巴掌里全部结束。

程墨，我不爱你了。




05

程墨忙忙碌碌钻进厨房，那张离婚协议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他没有回家。

他去了另一个家。

电话声又响起，程墨躲进阳台。

“妈妈做菜切到手了？现在已经止血了啊，那就好。”

“宝贝你怎么想起来做菜了，不是说了我来做吗，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我的老婆不用做菜，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做饭。”

程墨拿起东西，抱歉地对我说要加班。

“你自己做一下吧。”

他走得匆忙，我叫住他。

“今晚还回来吗？”

程墨不耐烦：“说了有事怎么还问，你自己不能做饭吗？”

大门关上，室内陷入黑暗，那张离婚协议我直接发到了他手机上。

回到家时，陆有辰精准开门。

“吃了吗？我做了椒盐鸡柳和小蛋糕哦。”

清爽的笑容像蛋糕一样甜。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话时，程墨的电话姗姗来迟：“林雪你疯了？别给我无理取闹了好吗。”

“我也是人，总不能一直哄你。”

“离了我谁还会忍得了你的脾气。”

陆有辰抢先答道：“林雪脾气很好啊，我就喜欢。”

程墨瞬间暴怒，手机里传来他的怒吼。

“那个男人是谁？林雪你回答我！”

我看着陆有辰狡黠的笑容，豁然开朗。




02

所有人都愣住了。

程墨英俊的脸上几道红印尤为显眼。

“林雪你疯了！”刘建率先起身。

“疯了？疯什么？我可没你疯。”

刘建老婆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们夫妻吵架关我们什么事？嘴巴放干净点！”

“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我都不舍得告诉你刘建私底下已经骚扰我好几年了，夸我身材好，夸我胸大腰细，看不上自己老婆呼噜打得杀猪一样，吃饭吧唧嘴的声音比放炮还吵。”

刘健老婆听了我的话一时没出声，她来回看着我和刘建，刘建推脱是我血口喷人，她纠结了一下转头骂我勾引刘建。

一场闹剧。

我转身要走。

程墨突然喊住我：“林雪你别太过分！我忍了你这么多年，你整天趾高气昂的，哪里对我有过好脸色？说生气就生气，我哪次不是低声下气哄你？”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多情的桃花眼不再让我沉迷。

“离婚吧。”

包厢突然静了下来。

程墨不敢置信，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道：“别闹了，说好再怎么闹也不许提离婚的。”

“就是，吵架归吵架，提离婚就伤感情了，林雪你别不懂事。”

“程墨再哄哄，大男人哄老婆应该的。”

我没有回答，直接走了。

家里满满当当，程墨的衣服，程墨的书，程墨的电脑，程墨的茶具。

为了给他腾地方，我的赛车模型全收进了柜子里。

本来他是要扔掉的。

因为觉得女人爱车不像话。

就连衣服鞋子也是按照程墨的喜好买的。

十年，我只有几个好不容易偷偷藏起来的赛车模型属于我。

我与程默在一起，一开始是贪恋他身上带给我的安定感，怪我自己太软弱，只想从别人身上汲取我与世界的联系。

程默一开始确实对我很好，赛车比赛刺激多变，而他总会在家里等我比赛结束，那盏暖黄色的灯光让我沉迷了太久。

他或许爱过我，但更想我变成他期待的样子。

可那不是我。

我在家里绕了一圈，关掉了暖黄色的灯，抱着一个盒子就走了。

留给程墨的，只有一份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