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绮兰林羡渊的其他类型小说《沉砂录姜绮兰林羡渊》,由网络作家“不让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天命郎,天命郎,招魂铃,洞新房,稚子易,妻子房,妇伏哭,血泣裳......”稚嫩而诡异的童谣飘荡在冥界一片被彤色魂雾缭绕的旷原上。空旷之中,一座乌木小楼孤零零伫在那里,格外引人注目。小楼里,一名鹅黄衣裙的少女正站在比她高半个身子的壁柜前,整理上面五颜六色的琉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一个光团,那些都是阳间人留下做交易的寿命。“安阳城李黄氏,易寿五年。”“杏酒村张水川,易寿八年。”“扶光镇刘元宾,易寿十一年......”每念一张标签,她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就抖一抖,看起来很是聚精会神。偶尔从她头顶的楼阁上传来一声轻软的呵欠,也只是支起耳朵认真地听上片刻,又埋头继续整理起来。“叩叩。”忽而两声敲门声响,黄衣少女抬头看了看,放下踮起的脚跟跑...
稚嫩而诡异的童谣飘荡在冥界一片被彤色魂雾缭绕的旷原上。
空旷之中,一座乌木小楼孤零零伫在那里,格外引人注目。
小楼里,一名鹅黄衣裙的少女正站在比她高半个身子的壁柜前,整理上面五颜六色的琉璃瓶。
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一个光团,那些都是阳间人留下做交易的寿命。
“安阳城李黄氏,易寿五年。”
“杏酒村张水川,易寿八年。”
“扶光镇刘元宾,易寿十一年......”
每念一张标签,她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就抖一抖,看起来很是聚精会神。
偶尔从她头顶的楼阁上传来一声轻软的呵欠,也只是支起耳朵认真地听上片刻,又埋头继续整理起来。
“叩叩。”
忽而两声敲门声响,黄衣少女抬头看了看,放下踮起的脚跟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面色仓惶的女人,发髻凌乱,两行泪痕挂在脸颊两侧,还不曾消减。
她身后跟着两个身穿麻衣的孩童,一边唱歌一边抬起面具一般苍白的笑脸,一对空洞的黑色眼窝直勾勾盯着她看。
待门开的那一刻,孩童便化作青烟四散消失了。
而那妇人魂气尚清,原是个将死不久的人。
“青鳞,来客人啦!”黄衣少女扭头朝内屋招呼。
不久,隔着两屋间的烟色纱帘便被掀开了一条缝,走出个与黄衣少女年岁相仿的青衣少女来,缀着两枚铜铃铛的白色发带将她的头发牢牢束在脑后,左额前上端的一截小小的银色鳞角尤为惹人侧目。
她轻步走来,口中道:“境主尚睡着,请回吧。”
女人不甘央求:“是孟婆指引我来的!”
“都说了我们境主还在睡觉,你想见她,下次再来。”黄衣少女死死拦在女人身前。
吵扰间,楼上传来动静,幽幽一声呵欠,声音细微,却霎时凝固了空气一般,所有人都陷入安静。
“青鳞,狸奴,放她进来。”
“是,境主。”青鳞扯了把唤作狸奴的黄衣少女,给女人让出一条道来。
女人走进,仰面看着楼梯通往的阁楼二层,烟色纱帐袅袅然浮荡着,蒙了双眼般看不清纱帐后的一切。只忽然从那后面步出一双赤足来,携了玄色的裙摆,踩上乌木的楼梯,停在转角处。
“是孟婆让你来找我的?”
女人不敢继续看下去,急忙低了头,连连点着下巴:“是,她说我怨气太重,过不了桥。”
“哦?”冷冷的声音自楼上飘来带着些许隐隐笑意。
倏忽一阵风过,女人再抬眼看时,便有一人贴近眼前。
一袭黑衣如在水中一般婆娑,包裹着的身段轻盈婀娜,如初雪白的脖颈下一侧锁骨上用玄墨文了朵半开芙蕖,隐隐约约藏在滑至肩前的长发里。
她发丝及踝,比这黑衣还要黑,柳眉细展,杏眼乌瞳,好似如水墨画中出来,唇上的朱砂红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
女子唇角带笑,而视线依旧带着冰冷和凛冽,上下细细打量着女人。
压迫的眼神让女人不由得有些腿软,喉头发哽说不出话。
“别怕,既是孟婆指引,我自然好好招待。我是这朱云境的主人,名唤向沉烟,你有解不开的心结,我可替你解。”女子说罢,朝青鳞抬手轻轻一勾。
青鳞即刻便明白了,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发梢的铃铛清脆作响。
狸奴引妇人进屋入座,这才发现这妇人行动异常沉重缓慢,每走一步她的魂就像水一般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立马散掉一样,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鬼魂。
待女人坐下来,青鳞便端着两盏茶回到了前厅,一盏小心递到向沉烟手上,一盏放在她面前。
她拿起茶盏掀起一点盖子,小心啜了口茶润润喉咙。
然而原本温热的茶水刚沾上她的舌头进了喉咙,就突然变得灼热起来,仿佛吞下了一口装满热炭的铜炉,顺着喉咙一下子坠到了胸口。
一股滚烫热息就此越发膨胀,生前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像决堤的潮水聚涌而来,漫过喉咙,像活物一般急切地想要倾吐出来。
“我姓姜名绮兰,虽是小户人家出身,但自小也被父母视作掌上明珠,从不曾受得半点委屈。”
女人不由开口讲述,眼泪止不住扑簌掉落。
“后来,我认识了我相公林羡渊。他虽是个不得功名的书生,但我父母见他为人勤勉好学,我又喜欢他,念想着他总会有出头之日,便贴了许多嫁妆,将我嫁了过去。”
“婚后他对我很好,我一直觉得自己实在是走了运,直到......”
姜绮兰抽抽噎噎地讲着,时不时拿袖口轻轻沾着眼角的泪。
而向沉烟则微微眯起了眼,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慢慢靠坐在另一边不远处的榻椅上,一条玉臂支着脑袋,听着姜绮兰一字一泣地道来,渐渐有了些兴趣。
......
姜绮兰家境还算可以,父亲是县城衙门里的师爷,母亲虽是普通人家出身,但也温婉贤良,知书达礼。
她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个比她晚一刻钟出生的胞妹姜窈窈。
姜绮兰出嫁那日,姜窈窈哭得像个泪人儿,就差随着姊姊一起嫁了去。
红盖头像霞云落在姜绮兰头顶,姜窈窈忍着哭腔紧紧抓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反复交待道:“阿姊这般嫁了去,莫不要像往日那么的好脾气,万万一受了委屈,可不许自己一个人躲着哭,你就回家来,我替你去讨理!”
姜绮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却蓦地红了眼眶,反握住姜窈窈,抽出一只手来轻拍了拍她手背:“好妹妹,羡渊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我知道,我就是......”姜窈窈哽住,咬着嘴唇想再说点什么,屋外的喜娘已经赶到屋里催了。
“快点快点,好时辰可不等人!”
姜窈窈只好松了她的手。
将到门外时,姜绮兰回头望着父母妹妹好一会儿,才抬手放下红盖头,爬上喜娘的背。
轿帘盖上时,姜绮兰的脑海中浮现出从小到大她与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与林羡渊情意绵绵的眼神。
她像所有出嫁的姑娘一样,心中忐忑不安却又甜蜜期盼。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从这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将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这锣鼓喧天的喜庆中,一顶大红花轿一浮一沉地游走在街道上。
周围全是挤来看热闹的人,时不时有大把的喜糖从接亲的队伍里抛洒出来,惹得众人一片哄抢。
“这是谁家的姑娘嫁人了?”人群里有些个不通消息的人就着身边人询问。
“这你还不知道呢?那花轿里坐着的可是咱们县衙师爷的掌上明珠。”
“那师爷家不是有一对同胎生的姊妹吗?你说的是姊姊还是妹妹?”
“是姊姊。”回话的人不知为何摇了摇头,“我见过的,在咱们县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要嫁的人是个没名没户的穷书生,还不是本地的,连个底细都不知道。”
“哟,这可使得?”
“我还听说,这桩婚事里,新娘子一家可是倒贴了不少钱,真是瞎了眼。”
“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这咱可管不着......诶,别说了,要撒喜钱了!”
眼下,花轿里满心欢喜的姜绮兰却是听不到这大街上的闲言碎语。
说来也是缘分,她与林羡渊的相识,是通过一只纸鸢。
他们这里有个习俗,每年三月初十,家家户户都会到郊外的城隍庙附近放纸鸢,大家会用红丝线串起铜币挂在纸鸢尾部,再在纸鸢上写下心愿和生辰,希望能通过放飞纸鸢向上天求福。
被当做大家闺秀教养的姜绮兰平日很少出门,因此也最是盼望这一天。她早早准备好纸鸢,三月初十一大早就跟着家人一起来到了城隍庙外。
她的纸鸢用料轻巧,很快就飞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就比其他人的纸鸢飞得都高。
这惹得妹妹姜窈窈分外羡慕。
“姊姊你快来帮我看看啊,我这都跑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就是飞不起来!”姜窈窈道。
姜绮兰斜过脑袋看了看姜窈窈手里的纸鸢:“你的钱串挂错地方,当然飞不起来了。”
“好姊姊你快来帮帮我嘛!”姜窈窈一边说着一边把姜绮兰手中的线轴接过来,一边把自己的递上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怎么的,姜绮兰线轴上的线嘣地一下便断了。
线那一头的纸鸢忽然没了拉力,在空中转了两圈,就头朝下直直地栽向地面。
“姊姊对不住,我怎么笨手笨脚的!”
姜窈窈急着就要去追,被姜绮兰拦下。
“我去捡吧,你在这里等我。”说罢,她便匆匆朝着纸鸢掉落的方向跑。
直跑到一处小树林的边缘,才找到自己的纸鸢,可是纸鸢好巧不巧挂在树梢上,怎么跳都够不到。
“这位姑娘可是需要帮忙?”
姜绮兰闻声转身,终是遇见了另她此生都挪不开眼的人。
这位叫林羡渊的书生帮她从书上取下纸鸢,无意间看见纸鸢上写的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林羡渊笑了笑,将纸鸢还给姜绮兰。
被窥见心思,姜绮兰脸上一阵热臊:“你、你怎么还要念出来......”
“是小生失礼。”林羡渊躬身朝姜绮兰做了个揖,“姑娘字迹娟秀,小生这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谢谢你替我拿到纸鸢。”姜绮兰回礼道谢,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
林羡渊抬眼看了看周围,转身又道:“此处偏僻,不如由小生陪同姑娘回到人多的地方去吧。”
姜绮兰并没有同意,她家教严谨,若是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男子回去,再被旁人看到,免不了生出流言蜚语。
但偏偏林羡渊体贴入微,虽然遭到拒绝,仍旧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回到人群与家人相聚,才默不作声地离去。
这令姜绮兰很是感怀。
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可此事过后没过多久,两人就迎来了第二次相遇。
那日姜绮兰正坐在楼阁上眺望院外景色,无意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外不远处的湖水边,手中正拿着书看。
那身影实在是让姜绮兰回避不开。
不知偷望了多久,对面的林羡渊终是察觉到了,慢慢放下手中的书,朝姜绮兰笑了笑,随后从身后的背包取出纸笔来,就着脚边青石写了些什么,写完叠了几叠,系在旁边杏花树的树枝上,又抬眼看了她一眼,躬身一礼,退步离去。
姜绮兰不知他所做何意,却是心头一阵悸动,确定林羡渊已经离开,急忙下楼跑到院外,解下树上纸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短短两行字,让姜绮兰的心荡漾起一股热流。
就这样,两人时常隔着院墙,以纸笔互诉衷肠,字里行间的情意绵绵,越发让姜绮兰朝思暮想。
她推掉了父母张罗的所有婚事,一心一意想要嫁给林羡渊。
而林羡渊一没功名,二是外乡客,姜家父母自然不同意。
但架不住她几番苦苦哀求,再加上林羡渊的确有几分才气,姜师爷最后还是松了口。
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替女儿在县城置了房,又贴了许多嫁妆,收了林羡渊两头羊,同意了这门亲事。
一番波折,姜绮兰如愿以偿坐上了这顶花轿。
大婚当天,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二人拜天地,入洞房,软语温存,细腻体贴,正如她之前日夜相思幻想的那般。
婚后的生活也是预期那般美满,林羡渊白天苦读,晚上悉心陪伴,总能讲出许多各地各色的故事来哄她开心。
林羡渊忙着的时候,她就陪着婆婆一起做些家务,虽然娇生惯养,却也不计较吃苦。
婆婆是个老实木讷的村妇,新婚第二天就来投奔,看起来是个勤快持家的,话不多,没事了就待在自己房间里掐珠念佛,从来没有难为过姜绮兰,只是好像对林羡渊这个亲儿子也很少过问。
这种日子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渐渐的,姜绮兰开始觉出有哪里正渐渐改变。
一开始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林羡渊苦读的时辰越来越久,甚至从白天一只读到深夜,连书房也不允许她进。
即便问起,林羡渊也只会说考期将至,担心她让自己分神。
直到一天清晨,婆婆张罗了几个汉子,挑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大柜子进了院。
而一直闭关在书房的林羡渊第一次大白天出现在外面,亲自监督着把那柜子抬进了婆婆房间,平放在地上,不许有任何磕碰。
直到柜子平安摆置,他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双目无神却又无比沉重地凝视着,口中似乎沉吟着什么。
姜绮兰隔着窗缝偷偷打量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看着阳光打在林羡渊的身上,但他身周反而散发着难以名状的阴冷气息,连同躲在墙后的阴影里的那面柜子也一并显得阴冷异常。
就在疑惑之际,林羡渊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猛然抬起头朝她这边看来,双目猩红,迅速伸手抓住门板,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门。
外面的光顺着台阶漏到姜绮兰脚边。
同样顺着楼梯一级一级滑下来的影子看起来比往常要单薄了许多,脚步声很轻,且不是很利索。
随后,姜绮兰听见熟悉而小心的呼唤声。
“儿媳妇,儿媳妇!”
一点点向她靠近。
婆婆,是婆婆!
可是婆婆为什么来这里?她是林羡渊的亲娘,莫非,连婆婆也来害她了吗?
婆婆下到密室之后,看见坐在地上的姜绮兰,不由得怔住了。
借着稀疏的光,只见姜绮兰的脸上,脖子和手腕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手和脖子都被铁链锁着,拴在柱子上,铁环把皮肤磨出一圈的血泡。
“孩子......你怎么......怎么这样了?!”婆婆着实被姜绮兰的样子吓到了,她快步几步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姜绮兰散乱的头发。
姜绮兰浑身一战,仿佛就这般轻微的触碰也会给她带来尖锐的痛感。
“渊儿他......怎么竟然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婆婆混浊的眼睛里落出两行泪。
姜绮兰止不住地颤抖,缩在角落里,本能地抗拒着婆婆的触碰。
婆婆含着眼泪重叹一声:“唉!真是造孽啊!造孽!娘这就放你出去!”
放她出来?婆婆竟然要放她出来?
姜绮兰不敢置信,也不敢报有任何希望,她艰难地张开早被被打破了的唇角,微声嗫喏:“你们不是......要杀了我吗?你还......骗我吃药......”
婆婆懊悔地锤着自己的胸口:“是娘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渊儿是娘的亲儿子,娘不忍心他痛苦,可娘也没想害你去死啊!娘以为,渊儿他得了血,等孩子出生,他就会放过你了,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婆婆的哭诉让姜绮兰心头一酸,重新看到了希望。
仿佛抓到了求生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姜绮兰心口的防备肆意决堤,痛哭着朝婆婆身前爬去:“娘,我求求您......您放了我,您救救我!林羡渊他每天都来割我的血,我稍有反抗他就往死里打我!我还不想死,我给您磕头,下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求您了,娘!”
“孩子快别这样,娘这就救你出去!”婆婆抹了一把脸上的老泪,双手摸索着姜绮兰身上的铁链。
婆婆的脸色越来越沉重,这铁链是用铁环锁在姜绮兰身上的,如果想救姜绮兰,就必须先找到钥匙打开铁环。
想要徒手破坏铁链,就凭她一个暮年老人,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折腾了许久,婆婆还是放弃了,她扶着姜绮兰的肩膀:“孩子,这链子拴得实在是太牢了,娘眼下也救不动你......但是你别担心,娘今天是趁着渊儿不在家偷偷过来的,你再忍两天,娘想办法把钥匙找到,再来救你。”
“娘......”姜绮兰抓着婆婆的袖子,生怕她这一放手,就再也没有出去的希望了。
“你放心,菩萨在上,娘既说了,绝不食言!”婆婆郑重道。
随后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离开密室。
姜绮兰重新抱紧膝盖缩在角落,如今她只有婆婆这一个希望了。
然而,还未等她把这星点的希望在心里藏好,密室外面,就传来了林羡渊那令人绝望和窒息的声音。
“娘,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像万年雪水迎头浇了她个通透。
她彻底绝望了,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心存希望,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直接去死,再也不用受这担惊受怕的痛苦。
密室入口,林羡渊一把推开自己娘,快步走下台阶,查看姜绮兰是否还好好地待在密室里。
当他看见姜绮兰还在时,显然松了一口气。
婆婆追在林羡渊的身后:“渊儿,娘求你了,你就放过她吧!”
“娘,你说什么呢?”林羡渊道,“再有两天,孩子就要出生了,娘,我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能让我和萍儿的孩子活下来吗?”
婆婆哭哭拉扯住林羡渊的衣摆:“死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那还是人吗?!渊儿,你醒醒吧,别再造孽了!”
“我清醒得很!”林羡渊吼道,“你放开我,这件事情不用你管!”
林羡渊用力甩开婆婆的拉扯,朝姜绮兰走去。
“儿啊!放过她吧,杀人是要偿命的!”婆婆被甩开在墙壁上,来不及疼痛,又扑过去抱住了林羡渊的腰。
她实在不能再纵容自己儿子继续犯错了,自打张采萍死后,林羡渊没日没夜痛哭,她疼在心里,但是看着林羡渊居然把将要下葬的萍儿尸体拉回家,她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开始变得不正常。
可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听信什么高人指点,把尸体存放起来,四处寻找女子来救所谓还活着的胎儿,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诫。
直到林羡渊娶到了姜绮兰,并且和她提起要用姜绮兰的血喂养萍儿尸体,她终于慌了,这哪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反应会如此激烈,甚至对自己这个娘也怒气冲冲破口大骂。
“老东西你少在这里碍事!告诉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是不可能放弃的!你现在去告诉她,我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如果我和萍儿的孩子没了,我就立刻去死,下黄泉跟他们娘儿俩团聚!”
儿子的以死相逼让她不得不妥协。
她以为儿子只是求血不求命,直到她今天看见了订购姜绮兰棺木的收据单。
婆婆死死抱住林羡渊,林羡渊晃动着身体想要摆脱自己母亲的纠缠。
“儿啊,醒醒吧!”
“你松手!我就要成功了!老东西你放开我!”
就在他们纠缠间,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林羡渊的腰带里掉出来摔在地板上,闪着一点明黄色的光。
姜绮兰原本害怕地躲在一边,看到这东西掉出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突然激动起来。
那是一把钥匙,看大小,刚好和她身上的锁扣一致。
林羡渊此刻正一心想要摆脱纠缠,而完全无法注意到她。
趁着这个机会,姜绮兰蹑手蹑脚地向那没钥匙爬去,钥匙掉得不远,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就拿到了。
她慌张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林羡渊根本顾不上自己,连忙尝试用钥匙开自己身上的铁锁。
因为太害怕,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眼里,但身上的锁链最后还是被打了开。
密室的门还开着,外面的天仍旧明亮。
只要爬上眼前的台阶,跑出院子,她就能够得救!
密室重新遁入黑暗,空气安静地只能听见姜绮兰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姜绮兰抱着怀里已经冰冷的婴儿尸体,惘然了失神。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以前那个知书达礼贤良淑德的姜绮兰,还是如今这个杀人不眨眼,连婴儿也不肯放过的疯子。
可是,她知道,不管她是谁,她再也走不出这片压抑的黑暗了。
姜绮兰怔忡片刻,有一次举起匕首,这次,刀刃对准的是自己的心脏。
......
“我杀了林羡渊,杀了他的孩子,婆婆又因我而死......”姜绮兰端着只喝了一口的茶,哭得满脸泪水,“我不配回去从前的日子了,我杀了人,再要苟且偷生,只会连累我的家人。取血养尸这种事情,就算我说了,又有多少人会相信。”
向沉烟低头拨开茶盖,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在她舌尖上慢慢融开,苦涩难耐,不禁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一生良善,懂事孝顺,最终却这般下场。”向沉烟轻叹一声,而后放下手里茶盏,抬起手臂,朝着身侧轻轻一勾食指。
一团红色软烟随之缭绕而生,跟着,自那烟雾中,缓缓化出一册空白书卷和一支墨竹毛笔,飘浮在向沉烟身前。
“你得父母生养之恩,未及报还,便自绝性命,徒增杀业,本该在寒冰地狱受上千年寒苦,才能得以重入轮回。”向沉烟道,“但你既然能来到这里,想必也是一殿慈悲,顾及你遭遇奸人所害。”
向沉烟对着面前的笔轻轻一弹,那支笔便迅速飞至姜绮兰额前,笔尖指在眉心。
下一刻,笔尖金光闪现,姜绮兰觉得自己生前的所有回忆像走马灯一般,包括她嫁给林羡渊之后那些光景,全都不可控地频频闪现。
“境主大人,这是......”姜绮兰有些害怕。
向沉烟微微勾起唇角:“从你踏进朱云楼那刻起,你我的交易就开始了,由不得半点反悔。”
说话间,那只笔已经离开了姜绮兰,回到了向沉烟的手里,原本干净的笔毫上,此刻居然沾满了朱红色的墨。
向沉烟接过笔,对着空白书卷轻轻一抖,朱红墨点洒落在白纸上,瞬间演化成无数小字,密密麻麻排列在纸面上,仔细看去,尽是姜绮兰生前过往。
“交易......”姜绮兰看起来有些紧张,“可是......我身上没有什么能拿得出的东西。”
向沉烟抬眸轻笑:“我要的不多,取你来生五载寿命即可。相应的,我会予你一颗朱砂痣,载你今生未尝之债,未报之恩,化你怨气,免去狱劫,轮回往生,再续前缘。”
说罢,起笔行咒,只见那纸上朱砂字纷纷脱离浮起,旋转着向笔毫汇聚,最终在笔尖上凝成一点朱砂,落在姜绮兰的眉间。
“银货两讫。”向沉烟开口道,并以毛笔作簪插入发髻,同时收起空白的书卷抛向半空,那书卷即刻化为红烟消失不见。
姜绮兰对镜看着自己眉间新得的朱砂痣,心怀忐忑:“这样......我就可以过奈何桥,入轮回境了吗?”
一直窝在对面椅子上打盹的狸奴眯开眼,温吞打了个呵欠:“我们境主刚刚已经说了,银货两讫,你就放心走就是了。”
姜绮兰看了看狸奴,又看了看向沉烟。
“去吧。”向沉烟斜倚在床榻上,闭上眼睛,“我倦了,青鳞,送客。”
青鳞走过去将门打开。
姜绮兰朝向沉烟屈膝行了个礼,一步一挪地朝门外走去,好似背着大山一般。
一阵风吹入楼阁,向沉烟睁开了眼,姜绮兰佝偻疲倦的背影印在她瞳孔里。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坐起身,朝姜绮兰的后背伸出手掌,五根手指化出五根红色雾线,游鱼一般冲向姜绮兰,缠绕在姜绮兰的上半身。
“境主这是......”狸奴吓了一跳,她不明白向沉烟为何要对姜绮兰下手。
“嘘。”青鳞抬手拦住狸奴。
只见向沉烟放出的线状红雾缠绕在姜绮兰身上后,从姜绮兰的身上扯出一团黑紫色的雾气,而姜绮兰突然脚步一轻,挺直了背,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后,很快离去且消失在了朱云境的彤雾当中。
再看向沉烟,此时她手的手心里正抓着一副婴儿模样的魂气。
“境主,那个女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狸奴凑过去,对那团暗紫色的魂气很是好奇。
青鳞也忍不住凑了过去:“这该不会是......”
“这是寄鬼婴。”向沉烟神色凝重,“看来孟婆所说的怨气太重,并非指的是姜绮兰自己的怨气,而是这只寄鬼婴的怨气。”
狸奴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刚才那个女的看起来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还手刃了害她的那个坏男人,应该早就解气了,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怨恨!”
“只是,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会怨气大到连奈何桥也撑不住吗?”青鳞问道。
向沉烟看了看青鳞与狸奴:“我同你们说过的,能转生为人的魂,不过百之一,机会本就难得。而寄婴鬼,是胎死腹中时魂元未能及时脱离胎体,被术法困于胎中,后又以至阴之血供养月余,乃成魂器,供他人魂魄寄附重生,而它自己再不能转世轮回里。如此一来,难免怨气及天。”
“这么说来,林羡渊是被骗了?”青鳞得出结论。
向沉烟点了点头。
“那这个林羡渊可真倒霉。”狸奴挠了挠耳朵,“忙活了几个月,原来是替别人做嫁衣裳。”
“狸奴,去给我拿只空的魂瓶来。”向沉烟道。
狸奴腿脚很快,没几个眨眼的功夫,就从内屋取了只拳头大小的,锥形窄口水晶空瓶来交到向沉烟手中。
向沉烟把手上的寄婴鬼注入魂瓶中,召出一团红雾,封于瓶口上。
“明日跟我去孟婆那里一趟,寄婴鬼的怨气,还得交给她来化解。”向沉烟随手将瓶子抛给青鳞,脸上的凝重却没有丝毫缓解,甚至更加微妙和复杂起来。
毕竟炼出寄婴鬼的术,只有那个人才会,然而那个人早已经死了四千多年,炼化寄婴鬼的术法也绝迹四千多年。
如今却为何突然出现?难道......
向沉烟不敢细想,或许她只是过分担心了,也或许这其中另有缘由。
但无论如何,寄婴鬼的出现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既然那个幕后之人故意引导林羡渊替他完成寄婴鬼的炼制,那目标必然不会只有林羡渊一个。
“但愿那个人不会是你......”向沉烟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重重彤雾,暗自沉吟。
这一切,需要等到明日见了孟婆,从她的鉴阳镜里或许就能看清几分吧。
就在匕首划过的一刹那,还看不出有任何伤口的手腕上,一道发丝般极细的伤口凭空裂开,鲜血跟着喷涌而出。
强烈的痛感一下子透过骨头钻进了姜绮兰的心里,手臂像是被野兽一口咬掉,更像是被熊熊烈火烧灼。
根本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让姜绮兰下意识惨叫出声。
“啊——!”
这无比的疼痛让姜绮兰很快认识到她当下的处境,这次一,她恐怕真的会死。
“你放开我!”姜绮兰的理智溃散崩塌,她大喊着想要从林羡渊手上挣脱。
可娇小柔弱的女子哪里是林羡渊一个男人的对手。
只见林羡渊一手钳住姜绮兰带伤的手臂,一手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死死按在地上,腾出右腿用膝盖压住她的胸口和肩膀。
此时此刻,姜绮兰除了拼命踢她的双腿,上半身已经一动也动不了了。
林羡渊见姜绮兰挣扎的力气逐渐弱下去,于是松开掐着她喉咙的手,从一边拿过碗放在她受伤的手臂下面,左手用力一握,更多的鲜血被挤压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碗里和地面上。
鲜血蒸腾的热气在冷空气下也化成氤氲白雾。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鲜血便装了慢慢一碗。
压在胸口的腿让姜绮兰几乎窒息。
直到林羡渊小心翼翼地把血碗远远放在一边,才把自己的腿从她胸口上放下来。
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根粗实的铁链子来,两三下就把姜绮兰的脖子和手腕捆锁了起来。
“你放开我!”姜绮兰虚弱地吼他道,但是对林羡渊来说毫无威胁。
林羡渊并没理会她,自顾自端起装满了血的碗,小心翼翼走到那张木床旁边,从床上扶起了一个女人,把碗送到那女人唇边,翘开牙齿,将血倒进了那女人的嘴里。
这一幕让姜绮兰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汗毛也随之立了起来。
因为靠在林羡渊怀里的那个女人,形容枯槁,面色苍白,眼框深陷,睫毛都快要融化在那黑黢黢的眼窝里。
这分明是个死人!
可死人是无法吞咽的,但姜绮兰亲眼看见林羡渊将她的一碗血倒进了那死人的喉咙时,女人喉咙处泛起细微却不难察觉的吞咽动作。
一整碗的鲜血甚至一滴都没有漏出来。
更可怕的是,那血液被灌入尸体之后,那尸体的肚子居然怪异地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面,只消几下,又平静下来。
太诡异了!怪物......一定是怪物!他们两个全都是怪物!
姜绮兰浑身发软,满脑子只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
可是她努力尝试了几次,腿软地根本站不起身,情急之下,顾不得手腕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汩汩不止的血,疯了一般拼命往密室门口爬。
她要逃离这里,林羡渊就是个疯子,一定会杀了她!
可还没爬出去几步,她的脖子就被狠狠地勒住了,冰凉的铁链绞着她的皮肉,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她的喉咙,把她整个人都给拽了回去。
另一端,林羡渊扯着手里的铁链,冷冷地看着被绞了喉咙喘不上气的姜绮兰。
“都说了,让你乖一点。”林羡渊冷声道。
直到姜绮兰再也反抗不动,林羡渊才又蹲下身,把她扯拽到墙边坐好,再度抓起她受伤的手。
“你放开我......”姜绮兰吃痛,扭动手腕想要挣脱那只有力的手,却是怎么都挣脱不掉。
“闭嘴!”林羡渊低声呵斥。
林羡渊手上更用了些力气,警告她道:“你最好别反抗我,不然我就任你流干了血,死在这里。”
阴暗的脸色和冰冷的语气让姜绮兰阵阵发怵。
这还是往常那个待她温柔如水的男人吗?
不,一定不是了,或许,从一开始,那些温柔都只是给她看的一场戏。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昏暗的密室越发显得阴沉混沌,她仿佛跌入泥沼,林羡渊阴鸷的脸在她瞳孔里越放越大,甚至覆盖了她所有的感知,仿佛世界就只剩下这张逼仄的脸孔,压制着她,让她反抗不得。
见这个女人总算安分了,林羡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来:“放心,我不会随便就让你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瓶子来,推掉瓶塞,把里面的粉末仔细撒在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只见那些粉末在触碰到伤口的同时,那血便慢慢地不再流了,沾了血的药粉像雪一样慢慢融化,最后消失不见,只在手腕上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
处理好伤口,林羡渊舒了口气,松开姜绮兰。
姜绮兰盯着方才的伤口,双目发怔,这新鲜伤口周围,布满了十几条一模一样的伤口。
本来就绝望的心一下子被撕得粉碎,眼前让她深爱入骨的男人,已经用这种方法放了自己十几天的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姜绮兰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质问林羡渊。
林羡渊耸了耸肩,蹲下身子,望着她因强忍泪水而略显变形的脸,嗤笑一声:“怪只怪你的生辰不好。”
姜绮兰睁大了眼,瞳孔里尽是茫然不解,融在眼泪里,啪地一颗掉了下来。
林羡渊抬手用拇指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捏起她的下巴。
这个动作没有丝毫爱意,姜绮兰清楚,这只不过是林羡渊在宣誓对她这个猎物的掌控权而已。
“既然都被你发现了,告诉你也无妨,”林羡渊得意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木床上躺着的女人,眼中流出一瞬温柔。
“看到了吗?”林羡渊指了指那张床,看回姜绮兰时,眼睛里再度变得冰冷,“那边躺着的女子,是我林羡渊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可是......她死了......”姜绮兰木然地看着床上那具早就没了生气的尸体。
“住口!”林羡渊突然变得狂躁,将手边的碗砸向姜绮兰。
姜绮兰下意识歪头闪过,那碗便中在墙壁上,“乒”一下碎成了好几瓣。
姜绮兰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血色全无。
随着碗破碎的声响,那死去女人的身体里突然发出一声低微的嘤咛。
林羡渊顿时僵住,愣了片刻,慌张跑到尸体旁边,弯下腰轻柔地抚摸着尸体枯锈的头发和她高耸的腹部。
“是我不好,吓着你们了。”林羡渊满脸歉疚抚摸了好一会儿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回到姜绮兰身上。
“看在你我拜过堂,成过亲,你又为我们献出这么多血的份上,”林羡渊道,“我也不吝于给你一个明白。”
“你知道吗,三个月前,我,萍儿,我娘,我们一家人还住在临县郊外的乡下,家里很穷,萍儿怀着七个月的身孕,还要出门找工补贴家用......”
林羡渊一边说着,一边陷入往昔的回忆当中。